第123章 第 123 章(1 / 2)

惹朱色 說給月亮 11553 字 5個月前

祁丹朱看著錦帝, 慢悠悠一笑,“陛下,您這輩子薄情寡義, 冷情狠辣, 親自送兒子去死都能毫不手軟,不知如今對死而複生的兒子和尚且年幼的孫子,是否還下得去狠手?”

錦帝全身一震,朝朝在祁丹朱懷裡仍舊懵懂地眨著眼睛,對周圍的危險一無所有。

祁丹朱扔下這句話,淡淡淺笑, 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站在殿外的太監拉開大門, 蒼白的光束順著漆紅的大門縫隙照進來, 在地上灑下半明半暗的光影。

祁丹朱回頭望去,錦帝坐在高大的龍椅之上, 已是垂垂老矣。

她大步走了出去, 高高的殿門重新闔上,遮住了光影。

夜幕初降,落雪紛紛, 天地間變得冰冷,漸漸結冰。

戌時,祁丹朱一身白衣,頭戴簪花, 手裡拿著一把油紙傘, 敲響了相府的府門。

把門人將門打開, 從門縫裡露出頭來張望, 見祁丹朱一身素雅白衣, 一眼望去, 還以為看到了雪天精靈,他愣了半秒,才認出來人是九公主,趕緊手忙腳亂地將門全部打開,跪地請安。

祁丹朱走至屋內,魏閔德和魏沁雪正坐在大堂,魏閔德見到她,雖然有些吃驚,但立即站起來躬身行禮。

魏沁雪看到祁丹朱,忍不住變了臉色,她站起來問:“祁丹朱,你怎麼來了?”

祁丹朱目不斜視地走向魏閔德,在他麵前站定,聲音沒有起伏道:“魏閔德,原名魏德,是君家買回來的家奴,後為君鶴晏的書童,從小便跟在君鶴晏身邊,與君鶴晏亦仆亦友。”

魏閔德眼睛逐漸睜大,眼中既驚訝又振奮,看向祁丹朱的目光,甚至隱隱有些激動。

魏沁雪愣了一下,跑到祁丹朱旁邊,氣急敗壞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我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怎麼可能是什麼家奴,你堂堂一位公主,怎可如此敗壞我爹的名聲!”

她忍不住有些慌亂,覺得祁丹朱所說的話簡直匪夷所思,但心裡隱隱有些懼怕。

祁丹朱沒有理會她的大呼小叫,在原地走了兩步,不緊不慢道:“君鶴晏欣賞魏德的才學,知他有遊曆天下之心,所以在他行冠禮時,將其奴籍撕毀,還他自由之身,兩人就此彆過,魏德離開君府後,在外遊曆數載,逍遙自在,君行之則在這個時候認識了陛下,揭竿而起,開始帶兵打仗,所以陛下沒有見過魏德,也不知君鶴晏還有一個好兄弟名喚魏德。”

“君鶴晏和魏德一彆數年,直到魏德在千裡之外,聽聞君鶴晏反叛被殺的事,他停下遊曆的腳步,收拾行囊來到盛京,化名魏閔德,考取功名,得以入朝為官,當時皇朝初立,急需有能之士,魏德才德兼備,鋒芒畢露,一路扶搖直上,時至今日,已經官拜丞相。”

祁丹朱回頭看向魏閔德,沉聲道:“魏德,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誰。”

魏閔德眼中淚光閃動,微微一笑,撩起衣擺,直直地跪到地上。

他俯身叩首,鏗鏘有力道:“家奴魏德,叩拜小姐。”

無需多言,他已明白了祁丹朱的身份。

魏沁雪捂住嘴,不自覺震驚地後退一步,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麵色蒼白,搖搖欲墜。

她一直以相府嫡女自居,看不起祁丹朱這個庶出公主,可如今卻告訴她,她不過是祁丹朱的家奴之女?

她不肯相信地搖著頭,想起往日種種,無地自容地退到一旁,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祁丹朱矮下身,親自將魏閔德扶了起來。

魏閔德握住祁丹朱的肩膀,目光欣慰地看著她,眼睛明亮,情緒激動。

他臥薪嘗膽十餘載,在朝中培養門客,卻從不結黨營私,更不跟錦帝做對,不遺餘力地獲取錦帝的信任,他如此八麵玲瓏,就是為了查明當年的真相,等待著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他從未忘過,他是君家的家奴。

以前有那張賣身契在,他是君家的家奴,後來雖然沒有了那張賣身契,他卻心甘情願一輩子做君家的家奴。

隻要君家還有一個人活著,他就一輩子都是君家的家奴。

亥時,祁丹朱打著紙傘來到太傅府邸,她徑直走進去,府內冷清,李嬸夫婦已經睡了。

白雪簌簌而下,院子裡一片寂靜,隻有李嬸養的雞踩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腳印。

薑仁扈坐在書案前,手中拿著一枚曇花玉墜,靜靜地出神,那枚玉墜像是女子之物,他拿在手中慢慢摩挲,目光懷念,眉宇間醞釀著淡淡的傷感。

祁丹朱掀開門簾走進來,將紙傘收起,放在門邊。

薑仁扈見祁丹朱突然走進來,神色慌張地將玉墜收進懷裡。

他整理了下衣衫,裝作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你這臭丫頭,怎麼突然過來了,也不派人過來通知一聲,行之呢?怎麼沒陪你過來?”

薑仁扈說完才發現祁丹朱沒有像往常一樣穿著一身紅裙,而是穿了一身素淨的白衣,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祁丹朱看了一眼他揣進懷裡的曇花玉墜,站在門口,沉聲道:“陳皇後名喚陳望瑤,是沂臨人,你手裡那枚玉墜,是她當年看你無瓦遮頭,所以贈予你換銀錢的,沒想到你沒舍得拿去換錢,竟然一直偷偷保留著,陳望瑤最喜歡的花就是曇花,有一次路過檀香山的時候,正逢曇花盛開,陳望瑤稱讚那裡的曇花為平生所見最美。”

薑仁扈雙手一顫,錯愕地抬頭看向祁丹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羞愧。

祁丹朱站在門口,一瞬不瞬地看著薑仁扈的眼睛,擲地有聲道:“薑仁扈,你從少年時起便愛慕陳皇後,但是其實你從未跟她一起看過曇花,甚至連自己也未曾去檀香山上看過曇花。”

“你連去看她看過的風景的勇氣都沒有,卻無數次幻想跟她一起看儘檀香山上的曇花,你幻想著檀香山上曇花的美麗,一次次聽人訴說那裡的美,卻不敢去親眼一見,你隻敢每天守著自己種的這些曇花,聊以慰藉。”

“你要曇花做拜師禮,是因為你遺憾!你後悔!你後悔將陳望瑤拱手讓人!你不去檀香山上親自看曇花盛開,是你怕觸景生情!”

“有花堪折直須折,這個道理你明白的太晚,你當年因為家貧,身份低微,所以不敢上門提親,更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甚至還讓我娘為陳皇後和陛下做媒,任由陳皇後嫁給了當今聖上。”

薑仁扈聽到這裡,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祁丹朱,顫聲道:“你娘?你娘不是柔妃嗎?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你娘究竟是誰!”

祁丹朱對他的質問置若罔聞,聲音沉沉道:“你終身未娶,眼睜睜看著陳皇後在皇宮之中悲苦一生,時至今日,薑仁扈,你敢說你不後悔嗎?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讓她一生隻有榮華富貴相伴,卻是說不儘的淒涼麼?”

薑仁扈麵色變了變,像被戳中痛腳一樣,繃緊了下頜。

他神色慌亂,磕磕絆絆道:“你這個臭丫頭在說什麼,老夫……”

祁丹朱一步一步走到桌前,雙手撐在桌上,看著薑仁扈咄咄逼人道:“你隻教太子,不是因為其他人天資愚笨,也不是因為你自視甚高隻想教皇子,而是因為你隻教陳皇後的兒子。”

薑仁扈嘴唇顫抖,看著祁丹朱的眼睛,顫聲道:“臭丫頭,你你你……到底是如何知曉的?你娘……你娘難道是?”

祁丹朱眼眶微紅,一字一句道:“我娘是沈家嫡女沈柔雨,你既然與皇後相識於微時,應該還記得她最好的手帕交。”

薑仁扈怔愣,恍惚間仿若看到那兩個如花少女並肩站在城樓下施粥的模樣,匆匆數年,竟已物是人非。

他回過神來,聲音嘶啞又難以置信地道:“你娘怎麼會成了柔妃?她不是嫁給了君鶴晏嗎?”

“說來話長。”祁丹朱垂了垂眸,看著他的眼睛,正色問:“太傅,您對陳皇後心中有愛也有愧,現在陳皇後的兒子有機會重返太子之位,您幫還是不幫?”

薑仁扈神色一震,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顫抖問:“你說的是太子?太子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可能還活著?”

祁丹朱看著他淺淺地笑了一下,語氣無波無瀾道:“薑太傅,我早已完成了您的願望,您是太子的太傅,這輩子隻教太子。”

薑仁扈愣在原地,眉宇間閃過一絲疑惑,他詫異地看了祁丹朱許久才反應過來。

他雙目一下子亮了起來,整個人激動地全身顫抖,“行之……是行之!”

祁丹朱輕輕笑了一下,“我沒有騙您吧,我說過我會完成你的願望。”

薑仁扈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連連‘誒’了幾聲。

祁丹朱離開之前,薑仁扈看了她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擰眉道:“你個臭丫頭,老夫是著了你的道了,科舉舞弊案那次,你分明是故意將老夫騙去,讓老夫看了一場戲,引得老夫產生懷疑,借著老夫的手開始調查下去。”

祁丹朱鎮定自若地笑了笑,“太傅,戲是真的,便足夠了。”

她掀開門簾,含笑離去。

薑仁扈神色無奈,唇邊卻是壓不住的笑意。

天將破曉時,祁丹朱站在禦史令的府邸前,她掀開兜帽,抬頭深深看了一眼牌匾,抬腳走了進去。

禦史府內清雅肅穆,庭院中空無一人,隻有路邊的燭台亮著,延伸向前,燈光明明的照亮前路,似乎一直在等待來客,祁丹朱一路無人阻攔,順著燈火走到了孟懷古的屋前。

孟懷古一身湛藍布衣安靜地坐在席居上,屋門大開,正對著明亮的庭院。

屋裡燃著一盞油燈,他身形清臒,鬢發間有幾縷白絲,麵前的方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茶水,空氣裡漂浮著淡淡的茶香。

他靜靜地看著庭院的方向,微微闔眼,似乎昏昏欲睡,又似乎一直在等待來人,直到一道倩麗的人影遠遠走來,他的目光倏然一亮,逐漸變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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