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邱教授不會那麼早起來, 畢竟都要走了，今天也沒有什麼事，可沒想到的是一大早邱教授就過來敲了何景的房門。
何景昨天回來的晚, 又吃多了，消化了很久才睡著,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他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也根本不想理會那煩人的聲音, 更甚至用手捂住了耳朵。
“咚咚咚......”門外的人沒有放棄, 門仍舊是咚咚作響。
“何景, 起來沒有？”
“來了。”聽到邱教授的聲音何景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睡意也差不多消失了，更顧不上穿鞋子什麼的, 直接赤著腳就跑去開門了。
看著有些狼狽的何景，邱教授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直接就進了屋子，一點打擾到彆人睡覺的意識都沒有。
“你這是還沒有睡醒？年輕人啊！哪來那麼多瞌睡, 該不會你昨天回來很晚吧？？還是他們帶你去哪玩了？”
邱教授越說越懷疑, 銳利的目光在何景身上上下打量著。
何景還有點沒完成清醒過來, 對於邱教授的話有些懵, 呆呆看了邱教授兩眼，一時也沒回答出他提出的問題。
邱教授的目光越來越不善, 何景心裡打了個激靈，立馬反應了過來, 趕緊解釋, “我昨晚吃完東西就直接回來了, 最多不超過兩個小時，就是吃得有點多，所以睡得有些晚！”
“邱教授, 你這麼早找我有什麼事啊？”他已經看過時間了，現在才六點過一會，太陽都才醒沒多久，難怪他這麼難受了，這邱教授也太早了吧？
邱教授沉默了一下，心裡斟酌著要怎麼問比較好，但最終還是隻問了一句，“你昨晚有沒有答應蘭教授什麼啊？”
果然是這件事，何景趕緊搖頭，“當然沒有。”
邱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那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大致說了下原子能所這邊的環境之內的，然後就是他想讓我去原子能研究所工作。”
“什麼？他居然直接就說了？”邱教授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無恥，直接挖人。他還以為就是間接地試探一下什麼的，先勾起人心思，表明目的也要到合作快結束的時候，哪想到居然這麼直接。
眼見邱教授已經火冒三丈了，何景趕緊安撫道：“咳咳，我已經拒絕了。”
“那肯定要拒絕，我們Q大培養出來的人才怎麼可能那麼輕易被挖走。”邱教授滿是理所當然的樣子，早已經忘記當初對何景的懷疑，那時候他可是覺得何景是韓教授走後門進來的，十分不願意接受他加入項目組。結果現在卻是那麼害怕何景被人挖走了，晚上覺都沒睡安逸，一大早就跑過來了，感覺就是一言不合要打人似的。
何景也覺得有些詫異，現在這個邱教授怎麼感覺和他第一次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啊，那個有些板正的邱教授去哪裡了！
邱教授可不知道何景心中的腹誹，仍舊有些不放心，又繼續給他堅定著信心。
“我跟你講啊！我們Q大是真的挺好的，也是回家重點扶持的，每年的撥款也不少，人才儲備也是十分豐富。在這就挺好的，彆人說什麼都不重要，你千萬不要動搖啊！”
“是是是，我肯定不會動搖的。”何景能怎麼辦呢？也就隻能應和了。
等將囉嗦個不停終於滿意的邱教授送走後，何景終於長舒了口氣，手在頭上胡亂抓了幾下，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八點了。邱教授在他這浪費了近一個小時，整個過程何景都是聽話，點頭。
他打了個哈欠，將自己的身體扔在床上，真的想躺著不起來。有時候他也會想想如果做一條鹹魚會怎麼樣。但是代入進去想了下，還是算了，他天生就是個勞碌命，可能已經習慣了忙碌，真讓他閒下來肯定會受不了的，還是加油乾活吧！
打起精神，何景快速從床上爬了起來，刷牙洗臉，收拾行李，十分迅速地打理好自己。想著時間還早，何景打算先去附近找點早飯吃，順便帶些特產回去。
擔心時間不夠，何景並沒有跑很遠，也沒有買很多東西，畢竟這裡很多東西首都那邊都有。
回程買的是火車票，因為火車更便宜，而且也不會那麼容易延誤，買票也更容易一些。但何景卻覺得是因為邱教授暈機暈怕了，所以才選擇了火車。不過火車也還行，他們買的是軟臥，晚上能躺著，車廂裡也沒有那麼多人，還算是比較舒服的。唯一讓人難受的就是天氣熱，兩天不能洗澡實在有些難受。
兩人仍舊是被原子所這邊用車送到火車站的，他們抵達車廂的時候，車廂裡麵已經有人了，是一個男人，看著年紀和何景差不多的樣子。其中一個正翹著二郎腿躺在左手的下鋪上，手裡拿著份報紙，嘴裡還叼著根煙。那煙是點著的，弄得車廂裡滿是煙味，火車上人本就多，空間又小，整個空氣都有些汙濁。
邱教授才靠近就忍不住咳了起來，手在自己口鼻前拂了起來，似乎是十分不習慣煙味，眉頭皺成一團，臉上都是難忍的神色。
何景有些擔心，趕緊將人扶住，“邱教授，沒事吧？”
邱教授擺擺手，但仍舊用一隻手捂住自己口鼻。
何景沒猶豫，上前了一步，對著床上的人詢問地道：“同誌，你手上的煙能不能滅了？”
那人就像是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地抽著煙，手裡的報紙還被翻了個麵。
何景皺著眉頭，又上前了兩步，伸手捏住那人手裡的報紙，“同誌，麻煩把你手裡的煙滅一下？”
男人斜睨了何景一眼，手一抖將何景的手抖開，報紙被他扔到一邊，“你誰啊？知道這煙多貴嗎？你說滅就滅啊？”說著他還故意又將煙拿近吸了一口，然後微抬頭，衝著何景的方向緩緩吐出，作出一副故意挑釁的樣子。
這人本就長得不怎麼正派，身上衣服手表倒都是不錯的，但就是看著像二流子，這模樣一出來顯得十分欠揍。
“這裡是公共場合，你抽煙影響到彆人了，沒見人一直在咳嗽嗎？”何景也有些著急，邱教授自進來就一直沒停下咳嗽，應該是呼吸道有些慢性疾病，而這人的煙就是汙染源。
他嗤笑兩聲，從床上坐起來些，眼睛溜溜地在邱教授身上轉了一圈，帶著些不屑的意味，“哈哈哈，搞笑了，這火車有不是你家的，你要怕影響就不要來坐這個啊，坐飛機不是挺好的，再不濟可以自己開車啊！”
“再說了，抽煙怎麼了，又沒有規定火車上不能抽，就你們身份不同啊，這麼好的東西都聞不得？”
“你......”何景還想說話，邱教授趕緊拉住了他，將他拉遠了些。
“咳咳咳，行了，我沒事，忍忍就行了，你彆衝動。”
邱教授強撐著想表示自己沒事，可是那咳嗽聲卻像是止不住一般，仍舊是一聲接著一聲，這讓何景越發擔心。這咳嗽也太厲害了，也不能就這樣不管吧，看那地上快成堆的煙頭就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個煙鬼，估計一路上都停不下來。
見邱教授退後，那抽煙的男人就更囂張了，手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重新點燃抽了起來，十分得意的樣子。“哎呀，這也還行嘛？多吸點，這麼好的東西可是便宜你們了，說不定以毒攻毒就能治好了。”
忍無可忍真的是不用再忍了，本來就是商量一下，結果這人真的是說話太難聽了，何景也冷臉諷刺了起來，“嗬，吸煙有害健康你不知道嗎？照你這個密度說不定現在肺都已經黑了，我可不覺得是占了便宜。”
那人豎眉瞪眼，眼帶凶光，“你小子說什麼呢，咒我是不？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邱教授見情況有些不好，趕緊又將何景往外麵拉，“算了，算了，何景，我們不和他計較，先去冷靜冷靜。”
何景雖然還十分生氣，但也不好掙紮，畢竟邱教授年紀也不小了，考慮到對方的安全，何景便順著他的力道出了車廂。打起來他倒是不怕，但要是邱教授上去拉架被誤傷到了就不好了。那人看著就是混慣了的，何景也不能確定他打不打得過，更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對邱教授動手，那場麵可不是何景想要的。
離那遠一些之後邱教授喉嚨裡舒服了不少，咳嗽聲也小了些，他拉著何景一邊走一邊勸道：“你啊！跟人吵什麼？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能打得過彆人不成，該退就走。”
何景也知道自己有些衝動了，主要是沒有那個武力值，可是他那麼忙，哪有那麼多時間搞鍛煉啊，“那人態度太差了。”
拍拍何景的手，邱教授安撫著他，心中當然也有些感動，但也不想多惹什麼麻煩。從知青回城開始，各個城市的無業青年越來越多，犯罪率也越來越多，而且這些人還衝動易怒，一言不和就打起來了。他覺得那人就差不多是那種人，不想何景惹麻煩。
“這世界上什麼人都有，國家也的確沒政策說火車上不能抽煙，我們沒辦法強製要求他。行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我們白天就在餐車坐著，晚上在進車廂睡覺。”
何景立馬搖頭，“這怎麼行啊，那要坐很久，你身體哪受得了。”
邱教授卻是十分不在乎的樣子，“這有什麼？我年輕的時候在火車上一站就是三天三夜，這才不過二天二夜，還能坐，你啊！就彆操那麼多心。”
何景木著臉看著他，眼裡都是審視，半響之後才懷疑地道：“邱教授，你也說了是年輕的時候，你也不看看您現在都多大年紀了，你的腰啊，脊椎骨啊，還想不想要啊？”
這話可太令人生氣了，邱教授氣呼呼地瞪了何景一眼，“怎麼？你是覺得我年紀大了，我跟你說啊！我身體好得很。”他今年也不過才四十七，還是中年呢！
這實話要怎麼說，四十七也差不多五十了，挪一挪就進入老年了，也都差不多。但這話何景可不敢說，隻能訕笑著搖頭，“沒有，沒有。”
“啊，對了，我去問問乘務員，看能不能給我們換個位置什麼的？您現在這會坐一會。”指了指空著的椅子，何景也不等邱教授再說什麼，就像是火燒屁股一樣快速跑走了。
“哎，小子，你跑什麼？把話說清楚！”
身後邱教授氣呼呼地叫喚著，何景腳步更加快了些，很快就消失在這一節車廂。
等不見人了，何景才鬆了口氣，也是他大意了，居然對著一個科學家說年紀的事，這不是提醒對方該退休了嗎？這可是真要命。
而他以為的十分生氣的邱教授則是在何景背影消失的那一瞬就低低笑了起來，繃起來的怒意消失不見。
“這小子啊！還是太嫩了！不過這樣才好，更活潑些！年輕人就該是這樣啊！”他一生中經曆了那麼多事，怎麼可能是因為這一句話生氣的人。
他低聲感歎著，倒也十分聽話地坐到了何景指向的位置，等著何景回來。
罷了，既然是何景的好意，他也沒必要拒絕，年輕人多跑跑也沒關係。
換位置的事進行得十分順利，何景帶著自己的工作證找到了列車長，說明原因之後列車長便幫著協調了起來。隻不過軟臥位置本就緊俏，他們隻找到一個空位置。邱教授倒是能換過去，就是何景需要繼續留在那個包廂了。
這樣也行吧，主要是邱教授能好好休息，至於何景自己就無所畏了，反正他還年輕，能忍受。
在列車長的幫助下，何景先將邱教授安頓好，之後就打算重新去了自己的車廂。
邱教授倒是不想讓何景馬上走，就怕他回去之後又同那人吵起來，或者是打起來。
邱教授跟著何景挽留著，馬上就要將人送到位置了，“這麼早回去乾什麼？就現在我這坐一會，我們多聊聊！”
眼見馬上要到了，何景頓住腳步，無奈勸道：“邱教授，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衝動的，我就是回去休息一下，有些累了，想睡一會，您也回去睡一會吧？今天早上都起挺早的。”
見何景真的是十分冷靜的樣子，邱教授總算是放棄了堅持，“那行吧！那你小心點啊！”
何景認真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邱教授終於離開，何景也終於鬆了口氣，他走向自己的包廂，才靠近就聽到你們的叫罵聲，即使隔著門板也能十分清楚地聽見。
“你個廢物，都買的什麼？這是人吃的嗎？你就給我吃這些？”
“呸呸呸，難吃吃了！”
“你說你是個什麼玩意啊！什麼都乾不好，飛機票買錯了，文件弄錯了，你能乾點啥，還說是個什麼高中生，學習成績好，就你啊，簡直是丟人！”
“媽的，你是個啞巴嗎？你和你說話呢？半點反應都沒有，啞了還是傻了啊！”
“啊！啊！啊！”伴隨著叫罵聲還有皮膚碰撞的聲音，應該是巴掌打在皮膚上的聲音。叫罵的人越來越囂張，挨罵的人卻是一聲不吭，隻是默默承受著。
何景手放在門把手上，一時猶豫是否該進去，裡麵的場景應該不是很好看，可以說是完全將一個人的自尊心踩在了地上。何景並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而且他也不確定裡麵的人是否需要彆人的幫助。
畢竟有時候自以為的幫助對彆人來說隻是傷害，就他聽到的意思，這個人應該是有些苦衷的，或者是為了錢，否則不會忍受這樣的侮辱。何景如果為他出頭，得罪了他的老板，說不定他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
何景的猶豫並不能持續太久，裡麵的男人似乎是罵累了。
“滾，趕緊給我去倒杯水，真他媽氣死人了，那麼蠢，一點都不懂看眼色，早晚給你開了。”
就在一下秒，門被從裡麵拉開，何景在前一秒才有些慌亂的鬆開手後退一步，裡麵走出一個低著頭，顯得十分頹散的男青年，兩人幾乎是正麵相對。
發出麵前有人，男青年抬頭看了一眼，下一秒他眼睛睜大，瞳孔微縮，嘴巴微張，就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