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此去通途13(1 / 2)

長江, 有亞洲第一長河的稱呼。

它西起世界最高的山峰群,一座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高原大山西南側,擁有眾多支流, 沿途,流經華國的數個省份, 如同大地血脈, 貫穿華國東西,於滬城附近的一座小島東側奔入大海。

無數條支流和乾流,從它身體之中分流而出,構成遍布大地,哺育各地的血管網,滋潤,哺育著每一處依賴它生存的村莊、城市。

對於在山裡長大的孩子來說,外麵這些寬闊無邊的大河,是一種全新的存在。

以前, 謝鬱以為隻有斷崖峭壁才會阻礙人們往前走的路,可到了這裡才知道, 原來河流也會。

長江在滬城的分支,就是他們麵前這寬闊的浦江。

一條江河, 將這個華國最繁華的城市分成了東西兩個世界。

浦江以東, 貧窮, 荒涼,農舍棚屋修建在農田旁, 風吹過去,能讓岸邊的蘆葦蕩跳小半天的舞。

浦江以西, 臨近東海, 則是另一個全新的世界。

此刻, 寬闊的江麵上彌漫著霧氣,仿佛一碗熱湯,唯一的不同——河水是冷的,湯是熱的。

晨霧久久不散,偶爾從白色的世界裡,會冒出一些漆黑的船身,一眨眼的功夫,黑色船又消失在了白色的霧裡。

“嗚——嗚——”

船身出現的時候,這些龐大的鐵怪物還會發出沉重的叫聲。

“嗚——”

謝鬱起先以為這裡沒有多少人,但當他們跟著趙圖強來到渡口的時候,卻發現這裡的人,比斷崖村,比縣城,比路上經過的城市,多了幾百倍!幾千倍!

渡口等著黑壓壓的人,一眼看過去,望不到儘頭,有上課的學生,推著自行車等上班的人,男男女女,老少都有。

鐵怪物的嗚咽聲少了,沒了,江麵上靜的可怕,霧卻一直不散,人也越來越多,前後都是人。

不隻是推著自行車等上班的人,還有拖著貨物,蔬菜的車輛,從渡口一直延伸到遠處的馬路。

“什麼情況。”趙圖強個子高,卻也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每次過江,都要等這麼久嗎?”

謝鬱說,“可我們已經等了兩個小時了。”

趙圖強比他還煩躁,“過江的確麻煩,但也不至於和今天一樣這麼麻煩!船都被人吃了嗎?!輪渡怎麼不開?”

謝雁和謝鬱個子矮,三個人站在一疊木板旁邊,扛著木板要去送貨的人,比他們擠的還累。

“起大霧了,”

旁邊的一個花白胡子,帶著眼鏡的人說,“能見度太低,船開不了,估計是被停航了,再等等吧。現在這個大霧,船開了也容易出事。”

輪渡停了,所有的人和車都堵在渡口。

謝雁抓緊了謝鬱,“一會跟緊一點。”

而她則抓緊了趙圖強的袖子。

趙圖強察覺到女孩的動作,“乾啥?!拉啥?不準拉著我!”

謝雁:“好的。”

嘴上答應的很好,手上動作卻沒變。

趙圖強也隻是這麼喊了一聲,前麵忽然傳來了哨聲,他本能地把兩個孩子往安全的地方拉了拉,“站好,一會丟了我可不管!”

旁邊的胡子老人一喜,道,“霧快散了,輪渡開了!”

果然,前麵傳來了人群發出的嘈雜聲音,伴隨著輪船發出的銳利響聲,擁堵在最前麵的人開始了久違的移動。

從浦江東邊,趕去浦江西邊,隻有搭乘輪渡,因為這江麵太寬廣,至今還沒有一座橋,能夠跨過這麼寬的江麵。

第一班輪渡順利開航,輪船發出歡快的聲音,駛入漸漸散去濃霧的江中,朝著對岸而去。

與此同時,其他的貨運船也開始了行動,各種各樣的船,有的單船開著,有的黑色鐵船,一條借著一條,如同蜈蚣一樣連起來,緩緩行駛。

這是華國最繁忙的江麵之一。

第一班輪渡帶走的原本就是候船室裡的人,第二班才進人,人群開始動了,趙圖強一把抓住謝雁的細胳膊,“搞快點搞快點,往前走!”

四周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是一起往前走,前後左右都是同一批人。每個人都著急的不行,上班上學的要遲到了,送菜的趕不上早市,東西也不新鮮。

直到前麵傳來一陣更大的騷亂聲,還有喊叫聲時,也沒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因為,呼啦啦一片數不清的人擠在一起,四周就像是密不透風的鐵餅,擠著每個人。

“彆擠!彆擠!”

“出事了!出事了——”

緊跟著是被混亂的人聲淹沒的慘叫聲。

像是多諾米骨牌,一個扶著自行車的人被擠倒了,後麵的人卻還在往前走,人們腳下踩著的東西,從地麵變成了另一個人。

上萬人擁擠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裡,車,人,全都倒了下來,更多的車和人,是從倒下來的人身上碾壓,踩踏了過去!

混亂發生的太快了,即便是有人發現了,卻也無法阻擋,如果不往前走,自己就會成為下個被推倒的人,而倒在地上的人,則成了一雙雙鞋子的踏腳石。

短短三四分鐘的時間,謝雁旁邊的老人就被推倒在地上,眼看後麵的人要踩了上去,她立刻拍了謝鬱:“快!你爬上趙叔的肩膀。”

謝鬱和她一起鍛煉,身體輕,動作敏捷,一下就竄上了背。

他空出來的位置,給謝雁活動的空間。

謝雁伸手搶過旁邊的人扛著的巨大木板,推到摔倒的老人身後,趙圖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朝著後背上的孩子大喊一聲,“抓緊了!”

隨後,趙圖強跳過去,用強健的後背死死抵住木板,擋住了後麵人往前走的步伐。

利用木板爭取到的這十幾秒,謝雁伸手拉著老人站了起來!

她說,“快起來,快!”

隨後,她扶著爬起來的老人朝著斜前方走了幾步,趙圖強也立刻跟在他們身後往前麵走,沒有了抵擋的力量,木板被砰的一下擠在地上,更多的人踩著往前擠!

“朝旁邊那兒走!那兒有縫隙!”謝雁喊。

她扶著驚魂未定的老人,跟著背著謝鬱的趙圖強一起朝著另一個方向,人少的縫隙裡擠了過去,終於,幾人找到一個高台階,爬上去,可以暫時遠離瘋狂的人群。

站在這裡,可以看到下麵密密麻麻的人潮中,有幾塊坍塌下去的部分,而且這坍塌的麵積越來越大,騷亂聲震天,夾雜著慘叫聲和哭喊聲。

“什麼情況?”趙圖強傻眼了,這群人跟不要命一樣。

實際上,當踩踏事件發生的時候,很多人是身不由己地成為了被推著向前的一部分,甚至他們隨時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誰都想停下來,但誰也停不下來。

老人坐在台階上喘著氣,謝雁檢查了一下,發現他的腿部還是被人踩了好幾下,而且看起來情況很嚴重。

過一次江,連命都沒有了!

不隻是人,還有他們推著的上萬輛自行車,和人潮一起,湧動著,如同漆黑的潮水,無可阻擋地將那些摔倒的人淹沒。

很快,收到值班人員的報警,滬城公安立刻趕到了現場,控製住了這裡的情況,進行緊急疏散。

在人群疏散完之前,傷者已經開始送到外圈,尋找任何街上可以攔住的車,將人帶去附近的醫院。

因為傷者太多了,一個醫院搶救不過來,公安協調了其他醫院,老人的傷不是最重的,如果不是剛才謝雁,他現在可能已經不省人事了,而且,幾人雖然找了個高台階躲人潮,但所處的位子依然在人潮前排。

過了好幾個小時,情況終於得到了控製。

趙圖強不是坐視不管的人,他和兩個孩子一起送老人去了醫院。

醫院在浦西,過了江,幾乎就是另一個世界,到處都是街道和店鋪,街邊停滿了自行車,還有小汽車、公交車,汽車笛聲和自行車車鈴交錯在一起,喧嘩而吵鬨。

近處,車擠著車,遠處,房子擠著房子,層層疊疊,仿佛一個壓縮的世界,新奇的商品比比皆是,有些門是玻璃的,透明可見門後擺放的各類商品。

這裡是滬城,而江對麵那滿是棚屋的農地,也是滬城。

抵達醫院時,裡麵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傷員,護士和醫生四處奔波搶救傷員,處理著病人,同時,外麵還不停有新的救護車呼嘯著開進來。

等到下午,老人才分到床位,他的腿部骨折,但好在沒有彆的生命危險,隻需要好好休養治療,一段時間後就能康複。

新聞很快播報了這一次的踩踏事故,根據統計,事故造成六十六人死亡,兩人重傷,數十人輕傷。

這是滬城有史以來,最嚴重,最恐怖,死亡人數最多的踩踏事件。

一切,隻是因為一場讓輪渡停擺的江上大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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