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 謝雁再回到滬城時,同舟大學的工程力學已經成為了國家的重點學科,並且在吸收其他學校之後, 在此基礎上, 成立了航空航天與力學學院。
謝鬱在同舟參與的項目, 除了工程力學的基本理論研究以外, 還有飛行器相關項目。
不出意料,他會繼續讀書, 或許會進國家重點實驗室,或許會在重點單位進行飛行器研究。
但謝鬱想要參軍。
七年前, 華國空軍開始自主招飛,招收身體健康, 政治覺悟良好, 愛國愛黨的年輕人才成為飛行學員, 這項政策,為國家輸送了大量優秀的飛行人才。
招飛的第一條要求,即是“熱愛祖國, 熱愛人民,熱愛中國共/產/黨, 熱愛人民軍隊”。
四個熱愛, 足以讓一個正當年少的青年, 就此決定自己今後的人生道路。
但謝鬱的情況也比較特殊。
年齡上,招飛要求十七周歲到二十周歲,他雖然符合十七周歲,但已經達到本科學曆。
其實, 少年班這個政策, 對國家來說原本就是特殊的。
本科畢業生要求是軍/隊院校畢業的, 二十四周歲以下,獲得理工科學士學位。
謝鬱是理工科,但同舟大學並不是軍/隊院校。
鑒於他在航空上的特殊天賦,優秀的身體素質,以及優異的成績——最終,謝鬱通過了初選、複選和定選,以特殊錄取的方式進入空軍航空大學進行培養,擁有“雙學籍”。
在十幾年後,地方高校和空軍航空大學聯合培養人才的“雙學籍”方法,成了空軍招飛的培養模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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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鬱的入選意味著——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將會消失在親人和朋友的生活裡。
但對他來說,一段新的旅途,才剛剛開始!
此刻的謝雁,也和前往祖國各地的工程隊一起上路了。
從參與設計,到負責小型橋梁的設計,三人組走遍了華國的大江南北。握著筆的手,生出了繭,鞋子常常要更換,摔了,受傷,更是常有的事。
有時候住在山裡搭帳篷,有時候過江做測量,頂著江麵的風,他們曬過驕陽,穿過大雨,聽過寒風的呼嘯。
也見過無數各異的風景。
有一次,方斯聞做測繪時掉進了河裡,沒等岸邊的人反應過來,謝雁和蘇擎就同時跳下去,把人給撈了起來。
方斯聞:“……”
他看這渾身濕透的兩個同伴。
為什麼三個人裡好像就他體力和生存能力最弱?
難道是自己把他們兩喂的太好了?
一座座公路橋,行人橋,經過他們的雙手,出現在華國的各個角落。
這些橋梁,聯通南北東西,打開交流溝通,將發展的種子灑向每個角落。
修橋的時候,還曾遇到過送貨的趙圖強,大黑熊依然喜歡深色的大厚外套,壓著方向盤,和排隊等通行的旁邊的司機得意地炫耀,“厲害吧!這橋要是修好了,我們到下個縣城,能縮短一半的時間。”
“你閨女?”
“差不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閨女還能有差不多的?”
“我見過這個工程隊,去年隔壁縣的四座橋,都是他們修的,現在那地方都有貨運中心了,以前就是個堆沙場!”
“你閨女真厲害!”
謝雁給他送吃的,“嘗嘗,我同事用這裡的特產做的紅薯乾。”
“味道不錯,一會給我後麵幾個司機兄弟也嘗嘗。”
趙圖強揣進兜裡,“喂,什麼時候回去?”
“再有一個月,這座橋就可以竣工驗收了,”
謝雁看了眼遠處朝著自己大幅揮手的蘇擎,他帶著工程帽,曬得比以前黑多了,眼睛卻一樣的明亮。
她也朝他揮揮手。
“這條路還要往南邊修,就是竣工了,也回不去啊。”
謝雁回頭應答,給趙圖強送完東西,往後讓開路。
同行的司機,也忍不住朝著這個不怕苦,不怕累的女孩投去了敬佩的眼光。
這樣的小姑娘,難得有願意來工程隊吃苦的,她看起來才二十出頭,正是年輕的時候,卻把自己最美好的歲月,投入到了鋼筋、水泥和沙土中。
“走了!”
“辛苦了啊!”
“早點休息!辛苦!”
“還沒吃飯啊?休息一下吧,不著急!”
路過的司機,朝著工程隊和路邊的修橋人員喊著。
每一趟車走過路邊的橋,司機都會落下車窗,朝著他們喊上一句。
後麵的車聽見了,也自覺這樣做。
常走這條路的人知道,沒有這些修路架橋的工程隊,他們的車途會走的更難,更耽誤時間,更危險。
還有的車起步之前,落下車窗,一個稚嫩的臉露出來,朝著謝雁和蘇擎笑,“爸爸讓我和你們說一聲,哥哥姐姐辛苦啦!”
他揮舞著又短又胖的小手,指著遠處的橋,“下次來,我們可以不用繞遠路,直接走這裡嗎?”
謝雁笑著答,“當然可以。”
蘇擎自信,“不能走,你來找我!”
“好!”
“哥哥姐姐再見!”
“叔叔們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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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圖強走的時候,從後視鏡看見站在路邊的謝雁漸漸變小。
當年那個瘦得和柴一樣,又矮又機靈的小姑娘,現在已經長大了。
她的身形苗條,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剪了乾淨利落的短發,如果穿著裙子,肯定會很好看。
但她沒有穿漂亮的衣服,她身上穿著的,是沾滿灰塵和汙漬的工作服,腰間彆著一個手電筒,揮著手裡的安全帽,向他告彆。
天快黑了,他要趕往下個縣城,而她則要趕往下個需要他們的地方。
他們都是一樣的奔波不息,永遠在路上,永遠有下一個目的地,送完這趟貨,會有下一趟,修完這座橋,還有下一座。
不同的是,她在華國大地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留下了一座座改變這個世界的橋梁,一座座——讓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美好,人們生活越來越便利的幸福之橋。
後視鏡看不見人了,天也暗了,風從車窗吹進來,副駕駛上沒有兩個擠在一起,每天都在討論“數學”“計算”的孩子。
但趙圖強腳下的路,卻比以前更加平坦,更加穩固。
明明什麼也沒發生,他卻覺得眼睛裡有什麼東西。
一定是車窗外的風太大了。
趙圖強關上車窗,開始盤算自己這些年掙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