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林鑄江飛加國,把安娜島橋身上上百條裂縫都拍了下來,一條條記錄,一條條分類,分出四種裂縫,找到裂縫產生的原因,然後再逐一解決。
從大的分類上來看,裂縫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因為外力引起的,另一種則是因為材料的原因——比如溫度和混凝土收縮。
外力問題,可以通過計算解決,材料問題,就需要進行試驗,找到最佳的混凝土成分配比,確定其內部的拉應力。
方斯聞在試驗和數據計算上的天賦不能說好,隻能說好到家了,“經過實驗,已經得到了我們需要的數據,這個問題,可以有兩個解決方法,兩個方法同時進行。”
他講完自己的實驗,道,“第一,對混凝土進行保溫和養護,實時監測它的變化,第二,從材料的配比上,選擇最合適的配比。”
即便是完成了實驗,在後續的施工過程中,還要進行實時的監控。
他說完了,下一個,是蘇擎負責的內容。
“錨啶。”
“落穀河兩側的山體為灰色薄層致密灰岩……”
大橋的主纜繩會產生巨大的拉力,從而讓隧道錨部有產生移位和變形的影響。
“我和科研院的人在附近找了地質條件差不多的地方,進行一比十二的實驗。”
蘇擎把實驗資料,厚厚的一疊筆記放在桌上,“實驗還算有突破,但除了這些,我覺得,還可以嘗試新的技術。”
他將自己設想的錨定係統說了一遍。
謝雁說,“這種係統,還沒人試過。”
“沒錯,”
蘇擎點頭,“但是可以預想到,它將會有更好的優勢。”
她估算了一下這種方案的可行性,“行,按你說來的來試試。”
在筆記本上記上之後,她又將自己做好的整體方案和兩人交流了一下。
因為落穀河特殊的環境,他們需要因地製宜地采取各種沒有前例的技術,從焊接技術、吊裝技術到設立觀風塔等等。
材料問題、錨定問題還有其他細節都解決了。
方案也在日益完善。
“但是,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謝雁看向掛在牆上的那種落穀河橫截麵圖,“拋索問題。”
從他們來這裡開始,兩座大山上的森林已經覆蓋上了白雪。
天氣越來越冷。
高海拔的山上,有凍霜和落雪。
寒風呼嘯的天氣,一個月裡占據了大多數時間。
有時候下著的連日的陰雨會變成大暴雨,大風從山頂刮下來。
山上會下冰雹,砸的劈裡啪啦。
現在他們還沒開始施工,等正式開始施工,屆時的環境惡劣程度可想而知。
謝雁能做的,就是在方案階段,就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這裡,的確是風景異常優美的“仙境”,但同時,也是工程隊的“噩夢”和“禁區”。
夢想很美好,可實現夢想的過程,是艱難而痛苦的。
但,沒有一個人會放棄。
兩座大山之間,單是謝雁設計的懸索橋全長就有上千米。
在修橋之前,要先在上麵修一條“施工道路”,這條路,由兩根先導索先飛過峽穀,落在對麵,然後搭建出來。
先導索先過去了,才有後麵的懸索再過去。
但問題就在於,如何把先導索,送到千米外的對麵大山上去?
“飛機?”
這是方斯聞和其他人想到的第一個辦法。
這是修建山區懸索橋常用的方法,用直升飛機將先導索帶過去。
謝雁搖頭,“我設想過這個方案,一架直升機,兩名飛行員,從最近的機場起飛,大致花費是二十二萬,時間順利的話,隻需要一天。”
旁聽的其他隊員說,“預算應該不是問題。”
“但是,這裡是落穀河河穀。”
謝雁說,“我們要架橋的地方太高了,山峰四周會有紊流,更不用說大山四周對飛行視野的影響,霧有時會繞在山體上,一旦起霧,什麼也看不見,容易發生撞機事件。而且,這裡也沒有可供直升飛機停靠的地方。”
直升機停靠,至少需要五百平方米的停機坪。
但對麵的懸崖峭壁,坡度太大,根本沒有足夠的平地。
無論是從飛行安全還是彆的方麵考慮,直升機都太危險了。
“那就彆弄那些高科技的東西了,”
老吳說,“直接人拉過去,彆的地方也是這麼弄得,旁邊的高壓電力線路,不也是這麼弄得嗎?”
“這個我也調查過。”
謝雁說,“至少需要十六個人,比起直升機一天完成,人工把先導索拉過去,需要三個月。總費用——二十一萬。”
的確,無論是什麼方案,都不是費用的問題。
而是危險性的問題。
她說,“高壓電力的安裝就是前車之鑒,人工拽拉危險度極高,而且我們需要在峭壁懸崖上修建相應的通道,還會對周邊的自然環境產生一定的破壞。”
“危險?”
有人問,“有什麼危險?”
這些年跋山涉水,他們看見過無數架在山上的高壓電塔,無數條高壓輸電線,穿過崇山峻嶺,將電力輸送到祖國的每個角落。
但少有人會去想,當初那些工人們是如何在這樣的絕境中完成這些不可能工程的。
“架設高壓電力當時花了三個月的時間,”
謝雁頓了頓,道,“施工過程中,一死三重傷。”
這些危險,不是說說而已。
無論是飛機,還是人工,都太危險了,而且人工拉線,需要至少三個月的時間。
這對於方案設計以月為單位的謝雁等人來說,是一個等不起的時間,
先導索等三個月,雲橋就要等三個月,高速正式通車,就要往後推三個月。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先導索送不過去,後麵一切都白搭!”
“是啊,如果都否了,那還有彆的方法嗎?”
“這裡的環境太惡劣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大家議論紛紛。
就連蘇擎和方斯聞,也陷入了思考。
謝雁說得對。
國內外都是這樣解決拉索問題的。
要麼直升機送,要麼人工送。
可無論哪個方案,都因為這裡險惡的地理環境,將危險性提升了一大截。
這裡為什麼被稱為“工程禁區”,就是因為獨特的地理環境和極高的危險。
他們不能拿工人和飛行員的生命冒險。
老吳坐了一會,忽然看向謝雁,“謝工,這些方案,你全都否了,那我們怎麼辦?”
謝雁說,“集思廣益,我想看看大家有沒有其他辦法。”
“這都討論了好一會了,”
老吳搖頭,“說實話,真沒有合適的辦法,人也不行,飛機也不行,還能怎麼辦呢?”
謝雁等了會,大家依然沒有彆的方案提出來。
“我的想法,並不一定能成功,而且我聯係過有關部門,他們說目前為止,沒有先例,他們更把握一定能做到。”
這也是她沒有直接提出來的原因。
“說說吧,其實拋索問題,我們也想了很久了。”
但那個時候,大家都以為至少還有人工拉索這個方案可選,沒想到謝雁會否定這個方法。
“對啊,有彆的方法?”
“無論什麼方法,都要人去完成,依然會有危險性啊!”
謝雁想了想,道,“這個方案,如果能成功,費用也是在二十多萬左右,但沒有人工危險,八個小時就能完成先導索的安裝。”
“八個小時?”
用飛機都至少需要花費一天的問題,能有法子,八個小時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