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與風同行4(1 / 2)

“家裡養一口人, 你知道要花多少錢嗎?”

“你爸媽留下來的本來也沒有多少錢,我一天累死累活的為了啥啊,還不是為了養你?”

“吃什麼肉?還想吃雞蛋?你以為自己是富二代?”

“送你去叔叔家是為你了好!”

她知道, 說著這句話的叔母, 眼裡有多少嫌惡, 對這個家來說, 她就是垃圾, 她隻需要她父母的錢,並不需要她這個拖油瓶。

她是這個世界多餘的人,在叔母眼裡, 她不比一個礦泉水瓶有價值, 畢竟空水瓶可以賣錢,而她不僅不能賣錢, 還要花錢。

“打死她,”

“賤人,敢打我?”

“老子花錢把你買過來, 你還想跑哪兒去?”

那個所謂的叔叔, 捂著流血的眼睛, 用各種侮辱至極的語言威脅她,“你跑得了嗎?小賤人。”

“抱歉,我們這兒不收童/工。”

“滾開滾開,哪來的乞丐, 臟死了,我們還要做生意。”

“神經病,還敢偷東西?”

“你知道這樣的人,在社會上叫什麼嗎?垃圾,敗類。”

很多聲音, 每一個她以為自己忘了,其實都記得清清楚楚。

“彆跟她走太近,社會上不知道什麼人,把你帶壞了,你以後是要好好讀書考大學的,在和那種人混,你以後飯都吃不飽!”

她的第一個朋友,從此再也沒有在她敲門的時候開過門。

“你叫什麼?”

“風箏,”

“我說真名。”

“重要嗎?”他說,“你用的不也是假身/份/證。”

的確,名字隻是隨時可以拋棄的代號。

他說,“像是我們這樣的人,叫什麼不重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什麼意思。”

於是她說,“我們去讀書吧。”

“讀書?你瘋了。”

Queen說,“對,讀書,他們說有個高中學曆,去南邊的大城市就能找到工資高的工作。”

而且不在是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可以去當領導,去享受彆人敬仰的目光。

“叫你家長過來!沒家長?天天抽煙,你自己墮落就算了,還帶著彆人一起,你知道你這種人叫什麼嗎?”

“混日子?全校通報批評多少次,再這樣直接開除了。”

“又是你,打架,抽煙,每次都有你,你以為我們學校是什麼垃圾場,什麼垃圾都收嗎?”

垃圾,敗類。

不僅自己活著沒有價值,還影響其他同學的學習進步。

……

“Queen嗎,這個名字好酷!”

“我媽?我一個人住,家裡有個阿姨,沒關係,她管不了我。”

“我不想上學了,就算讀書出來,也沒用,Queen,你帶我走吧,我聽風箏說了,我們一起去南邊。”

“Queen,你太厲害了!”

“這就是網吧嗎?我從沒來過。”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所有的厭惡、指責,謾罵,變成了一個女孩的聲音。

“你值得最好的。”

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句話。

而現在,黑桃對她說了。

她說,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從沒覺得你是好人。

但是我希望你未來可以做一個好人。

你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不因為你的過去一片黑暗,不因為你的出生比彆人悲慘,不因為你沒能和那些幸福的孩子一起成長,不因為你曾經做過那麼多錯事,深陷泥淖。

不因為凡此種種,你便應該被否定,被定義為永遠的垃圾,被認為不配擁有美好的未來。

你值得好的,隻要你願意向著光全力奔跑而去。

從沒有一個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現在有了。

砰的一聲,遠處的路燈燈泡壞了,但近處的路燈還亮著,飛蛾撲上炙熱的燈泡,因為光線的變化,四周變得更加黑暗,冰冷。

冷風吹過頭頂的電線,一隻黑色的鳥飛過。

風箏站在黑桃的身後,兩個人的影子落在腳下,Queen看著她。

還有她身後沉默的風箏。

就連影子也變得溫柔起來。

Queen終於說話了。

“你不是要回去找你媽的遺物嗎?你剛才去火車站乾什麼,怎麼又沒走。”

謝雁拿出三張車票,“我排了幾個小時的隊,買到了五天後的車票,提前加車的,可以一起走,這樣我們就不用呆在這兒過春節了,萬一猛哥提前放出來了呢。”

風箏說,“他敢來找你們,我就斷他一條腿。”

謝雁噗嗤笑了一聲,“你打得過人家一群流氓?”

他說,“可以試試,反正醫藥費可以賒賬。”

氣氛終於輕鬆下來。

Queen看著謝雁凍得通紅的臉,

原來她去等那麼久,不是要自己走,她還是買的三張票。

她問,“我餓了,你們餓沒。”

謝雁點頭。

然而,地上忽然出現了幾滴紅色。

是在謝雁的腳下。

她伸手摸了摸,一片猩紅。

耳邊傳來Queen模糊的喊聲,“桃兒,桃兒!”

有人從身後抱住他,沒有說話,橫抱起她,謝雁眼中的世界變得漆黑起來,唯一的燈光消失了。

“滴,滴,滴。”

有什麼東西滴落下來,發出水聲。

謝雁發現自己在水邊。

四周很黑,隻有淡淡的月光,路邊一片荒涼。

遠處有很多人影擁擠,但隻能看見黑色的剪影,沒有任何聲音,顯得極其怪異。

她坐在岸邊,不知道從哪裡吹過來的風,冰冷徹骨,岸邊有一根竹子,雨水從竹葉上往下滑落,滴在水裡。

竹子隻有一根,顯得孤零零的,隻有十節,而下麵兩節已經完全變黑。

係統的聲音響起:這就是你的生命進度條啦。

還特意做個進度條可還行。

[評論區:進度條,危]

[評論區:畫風逐漸奇幻]

等到被腐蝕到頂端的時候,就是她生命的終點。

謝雁問:剛才我是發病了?

係統回答:沒錯,為了合理化你的生命,你會時不時發病,不會太影響,每年大概一兩次,這樣,等你去世的時候就不會顯得太奇怪啦 !

謝雁:……你把我拉進來才奇怪吧。

係統:不不不,宿主,這是為了你好,作為絕症,自然不可能是毫無痛苦的,而為了減弱宿主的痛苦,每次發病和經曆痛苦的時候,對你來說隻是回到這裡吹一會冷風。

遠處的人影消失了,河邊隻剩下她一個人。

謝雁歎了口氣,等著自己的意識恢複。

**

縣城的小醫院條件一般都不是很好,但這座小城有了火車站之後,很多設施都比其他地方好上那麼一點。

但是急診不多。

所以值班護士看著一個少年抱著昏迷的女生進來時,也是嚇了一跳。

“快,這邊走。”

她叫來了醫生,先止住了出血,然後做了簡單的檢查。

交錢的也是孩子,聽說家長不在身邊,兩個朋友很熱心,那個大點的女孩,坐在門口哭了一晚上,她去送了紙巾,對方立刻擦乾眼淚,當做無事發生。

但紅腫的眼睛,還有臉上的淚痕,是一下擦不掉的。

風箏提著買的早點進來,看見Queen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醫生從病房出來,“應該很快就恢複意識了。”

風箏把早點放在椅子邊緣,“她怎麼了。”

“是[xxxxxx症]。”

好家夥,不愧是定製絕症,係統連病名都沒有。

“什麼意思?”

Queen聽見什麼,立刻醒了過來,盯著醫生問,“是不是因為這幾天沒吃好?”

醫生不知道怎麼和她解釋,哭笑不得,“這和吃什麼沒關係。這是基因病,她從小應該就帶著這種病。”

“從小?”

Queen又問,“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隻要好好注意,還是沒問題的吧?”

醫生歎了口氣,“這個病……具體還是和親屬說比較好,如果你們是她的朋友的話,我沒法告訴你們,能聯係她父母過來最好。”

Queen說,“沒有親屬,她是孤兒。”

風箏說,“我是她親哥哥。 ”

醫生看了兩個孩子一眼,

的確,聽護士說,這兩個孩子守了一夜,看起來的確像是家人,“那好吧,這種病沒有醫治的辦法,現有的手段效果都不大,但是要進行治療還是可以的,不過我們這裡是沒有條件。”

“至於情況……你們不要刺激病人的情緒,不要讓她過於激動,如果樂觀的話。”

樂觀的話?

Queen和風箏都等著這個結論。

“樂觀的話,她還可以再活三年,當然,這個是最好的結果,要配合治療,發病的時候可能會很痛苦,可以采取一些止痛的藥物……還要注意病人情緒,如果情況惡化,可能……”

可能三年都沒有。

醫生離開前說,

“你們可以進去看看她了,記住,不要刺激她。”

門開著,窗戶的亮光從裡麵照出來,走廊裡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人在遠處嚎哭。

半晌,風箏說,“你哭了。”

Queen轉過身,背對著男生,“沒有,就是,就是。”

就是想起之前說的那些話。

桃兒不是在騙她,她是真的要死了。

她隻有十七歲。

她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每人愛,每人喜歡,走在路上,都會被路人,同學,大人們當成社會的垃圾,被那些黑暗角落的人,比如猛哥,當成自己的同類,拽入黑暗的深淵,而他們心甘情願地進入那個深淵。

但桃兒不一樣。

她沒那麼窮,還讀著書,沒有假學曆,不抽煙不喝酒,也不偷東西。

她不應該死。

風箏說,“我先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