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與風同行5(1 / 2)

列車的速度似乎快了一些, 但還是Queen的動作更快,她抓住窗口,冷風吹在臉上, 謝雁伸手抓住她, 將她往車裡帶。

Queen的身手也不錯, 身體很輕, 踩著車體一下躍起, 從窗戶鑽了進去,直接把謝雁抱住,兩個人一起往後倒去。

但他們的後麵還有人, 座位上是人, 走廊裡也有人,除了人, 還有各種行李箱,行李袋,蛇皮口袋。

孩子的哭聲, 大人說話的聲音, 鬨哄哄的車廂, 伴隨著火車的鳴笛聲——開出了這個車站。

風箏半關上窗戶,留了縫隙,讓空氣可以流通。

Queen摸著被她剛才一撞,把謝雁撞得有些紅腫的額頭,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把書包往懷裡反背,坐在了座位上:“剛才我要是把你砸暈過去怎麼辦?”

謝雁說,“我還沒那麼嬌嫩。”

“像是從陣地衝出來一樣,”

Queen說。

臉上都是薄汗,手心也是,

但坐在擁擠,冰冷的火車座椅上,卻又覺得有些奇怪的心安。

風箏問,“傷著沒。”

兩個人都搖頭。

頭頂的行李架塞滿了東西,有些包裹還露出來了,風箏讓他們往裡麵坐,避開行李落下來會砸到人的地方。

“小姑娘!是你們哎。”

孕婦擠了過來,對了一下票上的座位,“真的是緣分。”

吳小蓮的目光落在Queen上,“太感謝你了,剛才要不是你,肯定出事!”

Queen不習慣被人一直感謝,她搖頭,“不是什麼大事,你身體沒事就行。”

孕婦坐了下來,“你們是兄妹嗎?”

沒等三人回答,她又高興道,“多漂亮的三個孩子啊!小夥子真精神呢,餓了嗎?吃飯沒有?”

下午一直在候車,沒時間吃飯,謝雁從包裡拿出一些乾糧,吳小蓮擺擺手,從腳下的口袋裡拿出一個小棉襖,打開是一個包裹,“嘗嘗這個,”

裡麵是剛煮好的雞蛋,因為捂得嚴實,還帶著餘溫,“冷的怎麼行,吃吃這個。”

她一把拉過Queen的手掌,“來,多吃雞蛋營養好,你們兩個小姑娘,瘦得不行,手多細啊。”

Queen從小就對母親沒什麼印象,此刻也沉默了很多。

“我替你們剝,”

吳小蓮笑著說,“來,一人一個。”

手裡被塞了暖和的雞蛋,就連剛才的寒意都驅散不少。

旁邊還有彆的民工,回家過年的,“這是你孩子?”

吳小蓮搖頭,“不是,是路上遇到的,不過孩子人太善良了,我在站台滑倒,是這個小姑娘把我扶上來的,我還擔心她沒趕上,現在碰到了,太好了。”

她熱情地介紹著,“你說,這麼聽話懂事的娃,上哪兒去找?”

鄰座的人都在誇她,Queen後脖子紅了些,吃完雞蛋,她咳嗽一聲,“我睡一會。”

把包裡的外套拿出來,蓋著臉,像是鴕鳥一樣躲著,裝睡起來。

謝雁看著她笑。

風箏靠在椅背上,也看著他們。

“噓,大家安靜點,讓小姑娘好好休息一下!”

吳小蓮拉著周圍的人說。

對這一車的人彼此間來說,他們不過是陌生人,不認識對麵的人,從前沒有接觸,今後或許也不會遇見。

但在這趟車上,因為他們有同樣的起點,要去同一個方向,所以他們遇見了。

謝雁靠在Queen的肩膀上,她知道Queen沒睡著,她小聲說,“如果素未謀麵的陌生人都覺得你是一個好人,至少,你沒自己想的那麼壞。”

會有人評價你,指點你,用他們高高在上的態度,去否認你的價值,給你安上莫須有的罪名,用“垃圾”“敗類”來定義你。

而你真的要按照他們的定義去活嗎?

沒有人有資格隨便去評價和定義彆人的行為和價值,沒有人有資格去否定一個人的人生,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善意的。

或許有些時候,他們自己都不認為自己是惡意的。

而他們樂於看見你因為這些評價,這些語言,去懷疑自己,否定自己,因為這樣,就能證明他們是“對的”,他們摧毀你的價值,從而獲得自己的成就感。

但當一個全然不認識你,和你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的人,對你報以欣賞,喜歡,和感激的目光時,必然是因為你做了什麼,而你能去做這樣的事,就證明你並非毫無價值。

衣服下的肩膀微微顫抖,

謝雁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車廂裡的聲音小了,隨著夜色的暗沉,車窗外的世界被黑暗吞沒,火車在軌道上行駛的聲音成了主流,每個人都累的癱在自己的座位上,沒有座位的,靠在椅背上。

他們為了回家,太累,太疲憊了。

拖著四五個自己的行李,衝過擁擠的人群,差點被死神拽住腳步,終於趕上了回家的車。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便是坐著的人,也開始難受起來。

長時間的坐在這種椅子上,對身體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有人站起來活動,有人看著窗外濃墨的夜色想著親人,

有人逗弄著自己的孩子,

還有人在鬥地主。

車廂裡又活躍起來。

一個穿著白襯衣,梳著頭的青年站起來,“大家回家過年嗎?”

他旁邊的人說,“對啊,這一車都是吧!”

“票太難買了!”

這個話題,開啟了車廂裡的新一輪談論。

“我已經一年沒回過家了!”

“你這算什麼,我四年沒回家了!”

“去年就沒搶到票,今年怎麼也要回家去看看,賺再多錢,也想回家啊。”

有人說著說著,抹起了眼淚。

“家裡有孩子要養,有什麼辦法啊,今年工作沒了,隻有回家了。”

“欠的工資沒要回來,沒有住的地方,隻有家裡能吃上口熱飯。”

他們中有的人,要站兩天兩夜才能到家。

“我和工友一起走的,他沒擠上車,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之前候車室的擁擠,誰都能看出來很危險。

風箏靠在椅背上,沉默著,漆黑的眼睛,偶爾看向旁邊的兩個同伴。

Queen放下了蓋著臉的衣服,對麵的孕婦也加入了話題。

“話是這麼說,能擠上這趟車回家,誰也不容易啊,能上車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咱們去外麵打工,不就是為了家裡人能過上好日子嗎?”

“對!”

發起話題的青年說,“我們一起來唱歌吧!”

火車到了小站,緩緩停下,這個小站的進出人不多,而外麵的路燈微黃,落在冰冷鐵軌上。

起初是一個青年的歌聲。

“微涼的風吹著我淩亂的頭發,

手中行囊折磨我沉重的步伐。”

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淺眠。

謝雁坐在兩個人中間,雖然四周很吵鬨,但她依然能睡著。

風箏看向車窗外,

外麵的車站太冷了,有人裹著厚厚的衣服,拖著行李箱,扛著蛇皮口袋,和車站裡的很多人一樣,看見緩緩開來的火車,原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低著頭的人,立刻有了希望一樣,臉上帶著不同的表情,朝著車廂而來。

“突然看見車站裡熟悉的畫麵,

裝滿遊子的夢想還有莫名的憂傷,

回家的渴望又讓我熱淚滿眶。”

緊跟著,很多人的聲音加入其中。

有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小孩的聲音。

“握在手中的票根是我唯一的方向,

回家的感覺就在那不遠的前方。”

火車又啟動了,從深夜的車站開出,漸漸駛入荒野。

又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家?

Queen的影子落在窗戶上,她一瞬間有些羨慕那些人。

他們是有奔赴回去的地方,那個叫做家的地方,有親人等著他們,即便他們在外麵經曆風雨,吃苦受難,但他們背後始終有一個家,隻要他們累了,隻要他們想家了,隻要到了春節,就可以回去的地方。

而她和風箏,有這樣的地方嗎?

在歌聲中,擁擠的車廂中原本疲憊的臉龐,變成了快樂,期待和希望的臉。

風箏的目光從車廂裡的人身上收回來,發現手被人握住了。

他的手很長,有些冷,但謝雁的手不一樣。

小小的,有些溫熱。

他看她,她睡著了,是靠在Queen的肩膀上的,呼吸緩慢。

除了他,她還握著Queen的手。

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鬆開她,反而輕輕反握住了。

他們好像真的有這樣的地方。

雖然不知道在哪裡,

但有家人在,就有家,不是嗎?

哪怕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此刻,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可以完全信任,可以相互依賴,可以一起奔向未來的依靠。

風箏把腿上的外套拉起來,蓋在睡著的女孩身上。

Queen伸手,把窗戶再往下拉了一小半,隻露出半寸口子,能讓風進來,但不會冷到人。

“走過的世界不管多遼闊,

心中的思念還是相同的地方……”

歌聲還在繼續,火車繼續在鐵軌上奔跑。

進了隧道,四周一片黑暗,人們的歌聲停了,隨後,是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