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陸漾護著她的鍋和母雞護著崽子似的。
“這隻是我能看到的冰山一角,我看不見的還有好多,不能她一人受苦,我要感受感受她的艱難,這樣我才能不斷提醒自己,她到底有多好。”
桃鳶的心難得,但桃鳶待陸家,待陸漾,既有仁義,又有恩情。
尋常女子一夜風流,事後發現未婚有孕,心狠些的早就一副藥下去要了這孩子的命。
可桃鳶沒有。
即便不知陸漾的身份,她還是選擇留著這孩子,好好生下來。
身上多一口鍋是難捱的,陪祖母喝完一盞茶,領受一番教誨,陸漾扶著腰在庭院走來走去。
陸儘歡睜著狐媚的眼看她好一陣。
她素來知道陸漾的癡,喜歡她的癡,越看越羨慕桃鳶。
這世上,不拘男女,能竭力想著去做到‘感同身受’的人委實是少。
雪天路滑,陸漾哎呀一聲捂著她的鍋栽倒在地。
陸儘歡不客氣地笑話她,跑過去故作緊張:“怎麼樣?怎麼樣?孩子有沒有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呀!好狠的心,你怎能將她摔了?”
“……”
不遠處,真正挺著大肚子的美人冷俏著臉看著這一幕。
寒蟬堆雪不知早先陸漾‘托鍋’的事,此刻見了也是一頭霧水。
要了命了,半天的功夫,少主怎麼懷了?
“阿姐,快、快扶我一把……”
見她麵露痛色,陸儘歡收斂開玩笑的心,急忙扶她起來:“摔疼了?”
陸漾搖搖頭,沒好意思說閃著腰了。
她再次感歎孕婦的不易,發誓要對桃鳶更好。
“欸?妹媳?”
儘歡鬆開護在陸漾腰間的手,陸漾笨拙轉身:“鳶姐姐?”
寒蟬堆雪護著主子走過一段路,桃鳶淡笑頷首:“阿姐。”
冷風吹來,陸儘歡打了個寒顫,意識到哪裡不對勁,訕笑:“妹媳,你倒是管管阿漾,我、我先走了。”
她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她走後,桃鳶目光落在陸少主隆起的肚皮,三分笑,七分冷:“真巧,你也懷了?”
“……”
陸漾嚇傻眼:“我、我沒懷!”
快準狠地掏出綁在衣服內的鍋子,對上妻子迷惑不解的眼神,她臉通紅:“我就是玩玩,玩玩而已。”
價值不菲的金鍋被她雙手捧著隨意扔到雪堆,桃鳶嗔怪看她,嫌棄地拍拍她身上沾著的雪粒:“回房。”
“鳶姐姐?鳶姐姐你走慢點……”
陸漾跟在身後擔心她滑倒。
桃鳶無動於衷,儘管在婢子的攙扶下走出殺人不眨眼的氣勢。
她不像陸漾,陸漾當‘孕婦’多久,她當了多久,習慣成自然,雖然身子重了不少,骨子裡的靈活還在。
一口氣走到院門,她累得氣息微喘,斜眼去看陸漾,陸漾竟比她還喘:“姐姐,我都和你說了,走慢點,你是要急死我?”
提心吊膽走了一路,更可怕的是她根本沒想明白桃鳶為何要對她冷臉。
便是喊她小名的時候也沒見她翻臉無情。
“你又虛了?”
“這是什麼話?”陸少主繃著臉:“我是被你急得!”
桃鳶不理她,抬腿進門。
入到內室,溫暖的氣息迎麵撲來,兩人不約而同放鬆地舒出一口氣。
“大周朝往前推三百年,曾有一存在百年的小族,名不顏脫脫,族人信奉純真血脈,不與外人通婚,闔族每至初冬舉行‘野行節’,亂.倫之事諸多,父淫子妻,子占堂姐,常不絕。”
“那這也太荒謬了,難怪隻存活百年。”
桃鳶不說話,清清寒寒地望著褪下外袍的某人。
她是個較真的人,二十六年來若不較真早被世家的嚴苛教條磨平棱角,她三歲住在書樓,在浩瀚書海中見識過太多荒謬之人,荒謬之事。
未雨綢繆的道理她懂。
她謹慎真誠地做好陸少夫人,自然介意年少的小妻子送自己一頂帽子。
有些事,不得不防。
若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還好,陸儘歡是什麼人?
——陸老夫人專程為陸漾養的童養媳。
陸儘歡沒做成少夫人是緣法不夠,不代表她曾經沒有動心。
她看著陸漾,陸漾恍然懂了那番話是說給她聽的,哭笑不得:“鳶姐姐,儘歡是我阿姐。”
“不顏脫脫族亂.倫的不也有姐妹、兄妹?”
她讀書太多,引經據典,陸漾說不過她。
沉思片時,終於弄明白桃鳶冷臉的因由,她眸子亮起:“你是不是在介意阿姐碰了我的腰?”
“……”
桃鳶彆過臉,聲音冷淡:“在家、在外,你要謹守自己的身份。”
“守著呢,守著呢。”陸漾三下五除二解了衣帶,撩起小衣給她看平滑白皙的細腰:“姐姐摸摸?”
掌心貼在那,桃鳶狠心揚起巴掌打在那片白皙:“和你說正經的,我怎樣要求自己,就要如何來要求你。陸漾,你最好不要勾三搭四,故意氣我。”
“我沒有。”她忍疼彎眉:“我愛重你還來不及,哪會惹你生氣?”
桃鳶心細如發,早在之前便看她隱有不妥,先前的事掀過去,她蹙眉:“閃了腰?”
“沒有。”
“真沒有?”
她一雙眼洞若觀火,陸漾自覺丟人:“是閃著了,你早看出來,方才還打我……”
“打你是要讓你長記性,你是有婦之婦的人。她是要進宮為後,今日瞧見的是我還好,來日若有人以此為把柄攻訐,看你怎麼百口莫辯。”
她扭頭吩咐寒蟬去取傷藥。
陸漾感念她的提點,笑著摟她:“好姐姐……”
“陸漾。”
被她抱著,桃鳶聲線放緩:“你無需心疼我,扮作那孕婦。你是陸家少主,是大周的小財神,我從不後悔我的選擇,既然嫁了你,為你生子,陪你伴你,這是我應儘的本分。”
“我曉得你怎麼想的,比起情愛來,你有更想做的事。但是愛你也是我做出的選擇,鳶姐姐,你的,我的,該怎樣做,不該怎樣做,你分得太清楚了。
“我想和你水.乳.交融,你偏要走涇渭分明的路,走得了嗎?”
“我怎就和你涇渭分明了?”
陸漾笑道:“你太認真太執著地想要做好陸少夫人了。姐姐,做我的妻子,你可以更輕鬆,更自在。沒有什麼本不本分,說白了就是我疼你,你疼我。”
“我疼你?”
桃鳶若有所悟,指尖挖了一塊藥膏抹在小妻子損傷的痛處:“像這樣?”
她手法輕柔,眼神專注,陸漾的視線根本沒法從她身上離開。
直白的愛意洶湧而來籠罩在全身,桃鳶微微抿唇,眸子撩起,傾身輕咬她唇瓣:“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