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胸襟,已經遠超許多人了。
當時也算沒看錯他。
其他還好,關口的走私被他製止,更把通敵賣國的人戶儘數斬首,已經幫承平國挽回許多損失。
皇帝笑道:“怎麼?他還幫自己娘子討要揚州的特產?”
內官裝作無奈:“是啊,這紀知縣可真不一般。”
皇帝揮揮手:“那就賞,都是小事。”
等看到內官秘密帶來的文書,見上麵對牧場養馬種牧草的計劃之後。
皇帝終於明白,紀煬很明確知道自己的意思。
甚至比他想的更要聰明。
邊關那些東西,是該撿起來了。
灌江府太新縣那邊剛賞過,皇帝又賞,還讓人去準備紀煬娘子小時候所在揚州的物件。
這種恩賞,讓不少人都側目。
林家更因此事,顯得無比榮耀。
那可是他家女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林大學士也罕見有些笑意。
有林家在,紀煬如今的名聲可比之前好多了。
連他帶來的羊肉都比彆的地方好吃些。
不論伯爵府內裡怎麼傳出消息,但看在林家的麵子,還有林大學士的臉色,沒人敢多說什麼。
而且紀煬做的政績,那都是實打實的。
不用添油加醋,原原本本講出來已經足夠讓各家心裡改變想法。
紀煬的名聲,在這一年突然好了起來。
任憑伯爵府那邊費儘口舌。
也沒人再說一話。
自然有人講,紀煬幸好有個好嶽家。
其實嶽家本身也心虛。
當初的退親,其實他們就已經不安,但後來紀煬親自登門提親,還說要完成亡母遺願,要跟林家姑娘結親。
林家都以為他來找茬的。
好在林大學士反應過來,當初定下的親事,也隻說林家姑娘,並未指某一個。
五姑娘也是林家姑娘,這事自然成了。
之前也有人說,五姑娘跟著過去隻怕要吃苦。
現在瞧瞧,跟了個青年才俊有什麼不好。
林家心裡有虧,自然對紀煬更加好。
如今的名聲隻是一部分。
紀煬幫定江關吳金川掙封賞的時候,林家出力不少,這才有了那樣體麵的封賞,直接解決許多阻力。
但如今在林家人嘴裡,都是他們五姑爺厲害,林家?不用林家,人家自己都能成的。
汴京裡麵,紀煬的名聲依舊響亮,但這次的響亮顯然換了個方向。
兩者對比,竟然讓人愈發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按理說林家這麼誇耀自家女婿,梁王那邊肯定搗亂。
但如今林家還捏著梁王那邊的“醜事”,自然不敢亂說。
這醜事自然還是跟山賊有關。
紀煬是不亂說,但這種能反擊政敵的趣聞,肯定會寫信過來。
徐銘自己也把這事提前告知梁王,省得到時候事情鬨出來,梁王沒有應對,那他會更慘。
梁王最近老實的原因,自然因為林家拿著山賊的事,讓他不敢聲張。
否則要讓汴京朝堂知道,他派出去的人,還沒到任地就被山賊捉走,那真是笑掉大牙。
連宗室裡麵也要笑上許久。
話是這麼說,林家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等紀煬的名聲傳開之後,故意往下壓一壓,省得讓人覺得他不夠穩重。
官聲輿論這塊,林家熟得不能再熟。
估計用不了幾年,紀煬的名聲便會大反轉。
汴京朝堂依舊跟之前差不多。
灌江府太新縣五鬥院,院子裡眾人正在串醃製好的羊肉,馬上要烤羊排,吃烤羊肉串了!
旁邊還有咕嘟咕嘟的羊湯,奶白的顏色,十分漂亮。
林婉芸從未有過這樣的生日宴,卻顯得很有意思。
身邊都是熟悉的人,氣氛更是熱鬨。
紀煬則在那邊烤羊排,說什麼他最會烤這些東西。
紀煬還買來不少香料,做了個蘸鞋底都好吃的蘸料,一會灑在羊排上。
味道本就極好的肉,再加上合適的調料,這頓燒烤不好吃都難。
同樣過來蹭飯的,還有今安縣知縣徐銘。
徐銘身邊果然多了兩個乾吏,麵對紀煬的時候十分尊敬,看樣子對他做的事很是了解。
院子裡其他人自然不用講,嵇巡跟他的工匠們,淩縣尉等人。
吳將軍倒是沒來,他人在靖臨關,定江關則有他的副將守著。
文饒縣趙大人也沒來。
趙大人似乎跟當地豪強談的差不了,那幾千畝的草地很快能收回來,等到開春便是新的牧場。
而這次徐銘過來,自然不止為蹭這口羊肉。
徐銘拿了張單子過來道:“之前看公務的時候,翻出這個東西。”
紀煬看了看,是牧場開出的單子,給羊群補充鹽分是必須要做的事。
雖然這裡的環境原因,需要的鹽並不算多,可幾千隻羊加起來,還要提前儲備過冬的鹽分,自然數量不少。
隔壁今安縣就有鹽礦,這單子自然遞到今安縣,想要問衙門買一些。
徐銘看到單子的時候激動半天。
要知道整個灌江府去今安縣買鹽,都是直接找鹽礦,根本不來找他。
紀煬把單子給他,那就是給他一個插手鹽礦的好借口。
所以紀煬娘子生辰,他也是要來祝賀的。
那兩個乾吏的恭敬更是因此而來。
紀煬看看就笑:“如今十月份,你們鹽礦到十一月底就停工,所以我們要提前備下。”
平時自己吃的鹽,跟牲畜用鹽不一樣。
這種肯定要提前預備。
徐銘拱手:“肯定會籌到。”
話是這麼說,但鹽礦涉及的利益太廣。
不管關內關外,鹽巴這東西向來少不了,是硬通貨。
更是經濟命脈,自古以來都很重視。
如果說動私兵,裴家不願意。
動土地,鮑家氣惱。
動黑市,劉家要掀桌。
那動鹽礦,灌江城那邊則要著急。
而且礦鹽比海鹽,井鹽都要貴重潔淨,稍微處理下,就是上等鹽。
灌江城把持灌江府內大小鹽礦可有不少,今安縣內這個鹽礦也不算小了。
紀煬又道:“注意安全。”
這是句實打實的交代。
必須要注意安全。
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徐銘立刻點頭:“我家護衛貼身保護,應該沒問題。”
都是跟他一起被擄到山賊窩的交情,必然忠心。
不過說到山賊。
紀煬笑:“你想得沒錯,太新縣內是穩定了,可周圍還有三四股山賊流寇,雖說一部分已經回到鄉裡,但還有小一千人在外麵。”
在外麵的流動不安分因子,隨時都可能搞個大動作。
要趁早招安了才是。
若不能招安,那就趕在年前砍殺了,至少讓他們四散而逃。
徐銘忍不住想到自己被抓的那個山頭,詢問道:“關泉峰那夥山賊,你打算怎麼辦?”
這就是抓到他那夥人。
最後用豬把他還回來的。
不對,半頭豬換回來的。
徐銘想到都覺得手疼,當時砍了不知多少柴,這才偶然被救下。
紀煬想到他們,明顯有些故意:“這還要多謝徐大人,正因那事,跟他們有些聯係。”
否則怎麼會讓他們去“搶”鮑家,讓鮑家快速離開。
自從太新縣內部安穩,外麵的山賊自然成了首要問題。
甚至山賊流寇也知道自己是首要問題,見到紀煬的手段,又知道他手底有民兵,還能調動定江關的兵士,最近又收了靖臨關。
前前後後加起來小一萬的人。
所以趁著田地清查,人口重新上戶籍的時候,不少山賊趁機回到家裡,求爺爺告奶奶,總算找了幾個親朋做擔保,這才上了戶籍。
為著親朋,他們都不會輕易犯事。
當然,這是時局穩定的時候,不穩定的話,他們還會直接離開。
也有些頑固的不肯回來,比如關泉峰上就是其中之一。
還有兩夥盜賊,一夥流寇。
加起來近一千人,其中關泉峰的山賊最多,其他兩個倒是不足為懼。
現在太新縣各個村裡每日組織人巡邏,治安好了不知多少,一敲鑼,各家男丁都出來,人數少的盜賊流寇,基本都不敢過來。
還是那個關泉峰最為重要。
徐銘這會問起來,倒不是要指使紀煬趕儘殺絕,純粹問問怎麼辦而已。
他心裡清楚,他的想法並不重要。
紀煬才不會管他怎麼想。
紀煬開口道:“關泉峰那處山賊窩,其實有百年曆史了,老大換了一一十個,如今差不多七百多人。”
“他們不少人自小就生活在山上,在山上開耕種田,讓他們搬下來,不太容易。”
那邊很多人甚至已經習慣山上的生活。
原本是為了避禍跑到深山老林,接著開展攔路搶劫的副業。
作為附近百裡內最有名的山賊窩,他們是有些底子的。
就算一年半載不下山,他們的物資也十分充盈,對關泉山關泉峰又非常了解。
基本等於,圍堵也難,上去搜查也難。
紀煬的想法,自然不會來硬的。
可要怎麼招安,還要慢慢來。
聽著關泉峰的情況,徐銘竟然喃喃道:“原來這群山賊如此厲害,怪不得我覺得他們那邊分工明確。”
“如此看來,我被他們抓了,也不算太丟人?”
徐銘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聽得人哭笑不得。
紀煬笑道:“裡麵還是有不少沒參與攔路搶劫的人,我應該不會對他們動粗。”
這也是解釋,告訴徐銘,他不會為他“報仇”。
畢竟那事他看得挺有意思。
完全沒有報仇的想法啊。
徐銘表示理解,可還有點彆扭,最後隻好道:“希望我跟他們碰不到,這樣名聲還保得住。”
那些山賊可能早就猜到,當初抓走的人是個知縣。
隻是沒見過徐銘本人,也不能確定。
若見到了,那這事可不止汴京那幾個人知道,整個灌江府都會知道吧?
他還有臉待下去嗎?
紀煬見他如此,倒是旁邊乾吏提醒:“山賊知道抓的是您。”
說這話的時候,乾吏聲音極低:“是不敢多說的,該害怕,該隱瞞的,應該是他們。”
紀煬看這人,玉縣丞曾說過,他們這些人有些傲慢,自持梁王做靠山。
但不管他們性格如何,眼前這人倒是不錯。
乾吏見紀煬多看兩眼,忍住心中激動,主動道:“知縣大人,小人蔡源,祖籍粵地,被梁王提拔,去到汴京。如今在徐知縣手下當差。”
這機靈勁紀煬都挑挑眉。
他還沒問呢,眼前的蔡源就把自己來曆報的清清楚楚。
聽這樣子,應該是偏遠地方上來,被梁王偶然提拔,怪不得會對梁王忠心耿耿。
紀煬笑道:“聽聞你們那邊臨海,去汴京跟此地可還習慣?”
“這邊氣候乾燥,雖吃不到海鮮,但羊肉也不錯。”蔡源立刻道。
另一個乾吏並未阻止他如此親近紀煬,看來兩人關係還行。
紀煬也就隨便問問,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那邊徐銘心裡已經安穩下來,不再害怕關泉峰的事。
紀煬看他,自然是不如這兩個乾吏,更不如玉縣丞。
不過也是,他做事還不到一年,再曆練曆練就好了,用年輕官員是要有些耐心的。
其實也不是這徐銘不行,而是紀煬太行。
天下間能有幾個人像他這樣的?
徐銘這次過來,就是專門感謝儲鹽單子的事,接著牧場買鹽,直接參與鹽礦事宜。
相信有他身邊這兩位,應該還是可行的。
現在看來。
今安縣在慢慢解決鹽礦。
文饒縣解決新牧場用地。
紀煬除了安撫民生,關注牧場之外,還要去關泉峰招安,徹底解決周圍的安全隱患。
剛清閒沒幾日,又要開始忙碌了。
十月初九,紀煬送走幫忙修石橋的嵇巡等人。
嵇巡他們看著煥然一新的太新縣,心中感慨萬千。
估計再也遇不到這種地方了。
這次過來,也是一番奇遇。
送走他們,紀煬並未直接回衙門,而是帶著淩縣尉跟韓瀟直接去了關泉峰附近。
跟關泉峰上的山賊已經接觸過不止一次。
救徐銘,聯係他們搶鮑家,都是通過韓家進行。
所以韓家的人一過來,那關泉峰立刻警覺。
這次又要他們做什麼?!
上次讓他們去搶鮑家的時候,都讓他們嚇得夠嗆。
難道這次要來算總賬?
誰料他們這一行人隻是轉了一圈,然後回了衙門?
不是找他們的嗎?
紀煬虛晃一招,看的身邊人直樂。
估計多去幾次,那山賊們要自己過來問問,你們到底想做什麼了。
在太新縣眾人在想怎麼招安的時候。
一封密信從太新縣發出,直接送到灌江城。
密信上隻有三個字。
紀煬,鹽。
灌江城一處奢華宅子裡,主人看到這三個字,狠狠拍著書案。
“紀煬。”
“鹽。”
“你的手伸得也太長了。”
“那就剁掉好了。”
是夜,十幾個黑衣人匆匆前行。
他們的目的地便是太新縣。
準確說是太新縣衙門後麵的五鬥院。
幾日的奔波也沒讓他們顯得疲憊,在城外稍作停歇,便潛入醜時的衙門。
此時夜黑風高,四周寂靜無聲,隻有窗戶稍稍開了個縫隙。
躺在內側的五姑娘跟外側的紀煬兩人呼吸平穩,隻是紀煬明顯稍稍護著內裡的五姑娘。
床前的黑衣人從懷中抽出匕首,寒光一閃,明顯朝紀煬手腕砍去。
原本熟睡的紀煬先是一腳,隨後反手抽出枕下的利刃,直接朝對方脖頸揮去,黑衣人慌忙躲閃,還是硬生生削掉右耳。
寂靜的庭院也傳來打鬥聲。
紀煬用劍指著黑衣人喉嚨,身後的林婉芸也已經起身,眼中毫無睡意,手裡同樣拿著匕首。
紀煬冷聲道:“我們夫婦一人,自從到了灌江府,早想過有這麼一天。”
“說,誰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