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細細摩挲手裡熟悉的勃朗寧手/槍。
彈匣上麵的刻痕已經很模糊,但他能認得出來,這是一個潦草的“洲”字。
年少時期意外丟掉的東西,竟然陰差陽錯又回到了他身邊。
不愧是他一眼看中的人,果然和他有緣。
還有那個首飾盒。
常年放在多寶閣的角落,沒想到也找了回來。
想到裡麵原有的珠寶玉石,他有點惋惜,但也沒什麼情緒,把上麵的臟汙灰塵細細地擦乾淨,然後交給了薑萱,語氣慎重。
“這個首飾盒送你了,記得好好保管,不許丟了!”
薑萱隻覺莫名其妙。
明明是她辛辛苦苦從廢品收購站翻出來的東西,一斤兩毛錢打包價呢。
刷個碗的功夫回來,就變成他送的了?
真不要臉!
薑萱把首飾盒放到床頭櫃,坐到桌前翻看報紙,懶得再搭理他了。
第二天中午,薑萱提前走了十分鐘,緊趕慢趕地去了一趟礦區。
走進礦區,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男男女女手裡端著白色搪瓷缸,或者不鏽鋼飯盒,一路結伴說說笑笑,很是熱鬨。
薑萱急忙來到財務室,一眼就看見了裡麵的蘇圓圓,輕輕敲門喊了一句。
“蘇圓圓同誌,你還在忙嗎?”
蘇圓圓驚喜地站起身,跑到她跟前,“你怎麼來了?”
“找你蹭飯!”薑萱厚臉皮,“礦區不是有食堂嗎?走吧,我們一塊吃飯!”
“行!”
蘇圓圓二話不說,去拿抽屜裡的不鏽鋼飯盒。
去食堂的路上,蘇圓圓問她:“你現在恢複的怎麼樣?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事情?”
“……沒有,還是老樣子。”薑萱羞愧說謊。
“那你和鄭西洲談對象好不好?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呀?”語氣促狹。
薑萱沒好氣道:“儘顧著打聽我的事了,你倒是談一個對象啊!”
蘇圓圓大笑:“那不是沒碰到合適的嘛?”
兩人說說鬨鬨,兩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子並排走在一起,引來了沿途的不少注意。
走進食堂時,薑萱正巧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影,連忙攔住他,“哎,你怎麼也在這裡?”
“嫂子!”
看清了擋路的人,黃毛樂道:“我在礦區的保衛科上班,臨時工,還沒轉正呢。”
薑萱問:“你知道鄭西洲在哪嗎?”
她正發愁該怎麼給鄭西洲說一聲呢。中午不回家做飯,彆讓他撲空了。
黃毛道:“這會剛好下班,洲哥要麼還在倉庫,要麼就是回家了。”
薑萱笑了笑,溫聲道:“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說起來,和黃毛見了好幾次麵,居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黃三!嫂子,你叫我三兒就行!”
薑萱:……
一旁的蘇圓圓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薑萱沉默了一秒,“三、三兒是吧?”
黃三樂顛顛地應聲。
薑萱拜托他:“你能不能幫我去和鄭西洲說一聲,就說中午我在礦區食堂吃飯,讓他彆回家等著了。”
“行,我先去倉庫找找洲哥!”黃三一口答應。
看著他一溜煙跑遠,薑萱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不愧是跟著鄭西洲混的小跟班。
這幅混混二流子的小狗腿模樣,簡直絕了。
薑萱也忍不住笑了笑,對他印象倒是挺好的,扭頭和蘇圓圓進食堂打飯。
在食堂吃飯也要掏錢和糧票,不過價錢會比國營飯店便宜一些,並且必須是礦區的工人才能在這裡買飯。
蘇圓圓領著她去經常吃飯的那個窗口,買了兩個雜麵饅頭,一碗紅薯粥,一份西紅柿炒雞蛋,一份炒青菜,花了五角錢,還有一張麵額三兩的糧票。
薑萱始終沒弄明白這個糧票的花費是怎麼規定的?
在國營飯店吃飯,一個燒餅要2兩糧票,一碗素湯麵4兩糧票。
來到礦區食堂,又是豆餅又是紅薯粥的,還買了兩道菜,結果隻要3兩的糧票?
薑萱索性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蘇圓圓笑道:“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區分,反正糧票的大概範圍就在那裡,差不了多少!”
薑萱半懂不懂地哦了一聲。
吃飯前,薑萱把飯錢交給她,“這次我掏錢,你出糧票,下次吃飯再換著來。”
蘇圓圓愣了下,拒絕道:“不用啦,我請你吃飯!”
薑萱態度堅決,把飯錢強硬塞給了她。
她確實對蘇圓圓有恩,但是對方已經送了她七尺三的布票,足夠表明感激之情了。
薑萱是打算和蘇圓圓當好朋友的!
朋友之間相處,不能一味地任由一方付出,有來有往才能長久。
把錢塞過去,薑萱笑了笑,拿起飯蓋上的雜麵饅頭,“這個饅頭是什麼做的?”
“雜麵吧,還有豆麵什麼的,”蘇圓圓也不太了解,“總之吃起來還不錯,不紮嘴!”
薑萱嘗試著咬了一口。
乾巴巴的饅頭,彆指望有多好吃,依稀能吃到稻殼麥皮,摻的量不多,起碼不拉嗓子,勉強能吃。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薑萱有意無意地說:“聽說今年夏收收成挺好的,糧食產量都翻倍了。”
“這個我知道,”蘇圓圓說,“收音機和大喇叭上天天播放‘衛星田’的事兒,說是畝產一萬斤,甚至還有兩萬斤的……”
說罷,她瞥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我看都是吹牛呢!”
薑萱意外:“你怎麼知道是吹牛?說不定是真的呢?”
“彆提了!”
“我們礦區家屬區有一個大學生,學農業的,今年下放到生產隊曆練呢。他親眼看見的,昨天回來和我們都說了!”
原來所謂的“衛星田”,根本就是人為弄成的,把十幾畝的小麥移栽到一畝地裡,密密麻麻的,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號稱糧食產量破紀錄,麥田上麵甚至能睡一個小孩。
總之為了跟風,變著花樣吹牛,虛報糧食產量,這才有了全國各地的“衛星田”頻頻爆出。
薑萱聽得眉頭緊皺。
糧食產量報的那麼高,鄉下的農民還要交公糧呢。生產隊交完了公糧,剩下的糧食才能分給農民。
按照當前的浮誇風,隻怕把莊稼地裡的所有糧食都交上去,還湊不夠公糧呢。
蘇圓圓想得沒那麼深。
“昨天聽那個大學生說了以後,我媽回家就唉聲歎氣的,說是要買糧,還把我辛辛苦苦攢的零花錢全都要走了!”
說到最後義憤填膺。
薑萱笑了笑,看來不需要花費心思提醒對方囤糧了。
原來聰明的人也不少,提前得了消息,稍微有點腦子的,也該知道以後的不安穩了。
正說著,薑萱後腦勺又被熟悉的力道拍了一記。
耳邊低沉磁性的嗓音同樣熟悉。
鄭西洲拉來一個凳子,坐到旁邊道:“你又給我偷懶,自己跑食堂吃飯,留著我一個人回家餓肚子呢?”
薑萱:……
薑萱白眼:“來都來了,你在這裡買點飯隨便吃吃得了,下午再給你做好吃的!”
狗男人真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