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洋房317號。”
“我看看,”婦女翻開登記冊,找了十幾分鐘,才在最後一頁的末端找到了317號小洋樓的登記信息。
“原來是這棟小洋樓!”婦女猛拍大腿。
“如果我沒記錯,那裡挺久沒人住了。房主是陸離,我這邊一直沒聯係到他本人……”
鄭西洲展開證明條子,直截了當地說:“我就是陸離,這是我以前用慣了的第二個名字,這張證明單,是當年分房的時候,市裡的領導親自開的,你看看上麵的公章。”
婦女怔愣,低頭看著時隔多年的證明條子,公章應該不可能有假。
看清右下角的領導名字,她半是震驚半是忐忑,“同誌,那你現在是——”
“我想把小洋樓賣了。”
“……賣、賣了?”
“我急著出手,六百六十塊,能儘快找到買家嗎?”鄭西洲問。
婦女笑笑:“那簡單,同誌,你帶我進小洋樓看看,看看裡麵的裝修怎麼樣,我心裡也要有個底呢。”
天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棟閒置的小洋樓。
尤其是雁南路的其他住戶,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十幾口人擠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小隔間裡,指望著廠裡分房,少則兩三年,多則七八年。
還不如咬咬牙買彆的房子。
但是這年頭,很少有人賣房,能碰到一個合適的房源都是走了大運。另外一個因素,那就是錢的問題了。
房子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得起,工人家庭大多生活拮據,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哪個人能爽快地拿出幾百塊買房。
鄭西洲的那棟小洋樓不一樣。
那個花園洋房占地麵積不大,又是二層,看起來又氣派又有麵子,恐怕有的是人願意買呢。
兩人抓緊時間去了雁南路,還沒走到附近,鄭西洲驚呆了。
他的小洋樓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婦女也是一臉驚訝,左看右看,陡然看見了不遠處的“土高爐”,男人們忙得熱火朝天,濃濃黑煙彌漫。
被風一吹,煙霧直接飄到了小洋樓的方向。
一天天的積累下來,可不得把樓體熏黑了?
婦女氣得叉腰,“這幫人,乾事膩缺德了。”
鄭西洲沒吭聲,抬頭望著原本光鮮亮麗的白色小洋樓,不對,現在已經是一個灰撲撲的二層小破樓了。
他眼眸閃爍,頓時改了心思。
原本擔心搬進小洋樓太招搖,會惹來太多沒必要的麻煩,現在不一樣,這個黑煙熏得太及時了!
鄭西洲忙道:“大姐,我剛剛想起了一件事,我媳婦兒上次念叨著生閨女,我決定了,這個房子不賣了,以後留著給閨女當嫁妝……”
婦女愣神,“你說啥?”
“我改主意了。”鄭西洲乾脆利落,“大姐,我不想賣房了,辛苦你跑這一趟,這包喜糖送你,就當是跑腿費。”
“真不賣了?”婦女惋惜。
“不賣了!”
婦女下意識說:“這房子給閨女留著有什麼用,都是便宜了外人,還不如拿去賣錢呢。”
“……”鄭西洲皮笑肉不笑,冷聲道:“我樂意給我閨女留著,不行嗎?”
婦女訕笑:“行,當然行……”
送走房管所的老大姐,鄭西洲扭頭看了眼前麵的“土高爐”,火光繚繞,煙霧升騰。
他笑了笑,把他的小洋樓禍害成這個樣子,不剮點名聲簡直太對不起這個免費送上門的機會了。
中午十二點,薑萱被他拉著去了雁南路。
“就是這個小洋樓!我想買。”薑萱額頭抵著他後背,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他胳膊,頗有一點撒嬌的意味。
鄭西洲故意:“沒錢怎麼買?”
“我們兩個攢一攢工資,我還會投稿賺錢呢,上次已經賺了5塊錢的稿費——”
“等等,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你什麼時候開始寫稿的?”鄭西洲捏住她後頸。
“回去再和你說這個,”薑萱擰眉,“總之錢的問題肯定有辦法,我們遲早能攢夠。我真的想搬家,不想在那個大雜院住了……”
她眨眨眼睛,拽著男人胳膊,漂亮的眸子目不轉睛注視著他。
鄭西洲摸摸她的傻腦袋,揪住白潤的小耳朵,低聲道:“這次聽你的。”
“真的?”薑萱雀躍。
“不騙你。”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上掛了一串做工精致的鑰匙,黃銅鎏金,在明媚光影裡,反射著亮眼的光芒。
“忘了和你說,”鄭西洲咳咳,“那個小洋樓的房主,就是我,用不著花錢買。”
薑萱:……
不等她破口大罵,鄭西洲淡定地捂住她說話的那張嘴,撩起眼皮,看向不遠處的土高爐。
“傻妞兒,我和你說實話,本來我不打算搬進去,準備偷偷把小洋樓賣了。我覺得它太招眼,住進去惹麻煩……”
“唔唔唔。”不能賣!
“彆嚎了,”他失笑,“我改主意了,看見那個土高爐沒?”
薑萱眨眨眼,討好地抓緊他的手,點頭如搗蒜。
甚至惱怒地指了指被熏黑的牆麵。
鄭西洲又想笑了,“外麵看起來又臟又破,不代表裡麵也是這樣。”
那是爺爺當年親自督建的,用料實在,每一磚每一瓦,挑的都是最好的材質。
壁掛爐,玻璃窗,燒水爐,洗手間的淋浴頭和水箱……大理石地板,仿羊皮壁紙,多寶閣設計,方方麵麵,無一不是費了心思。
最重要的是,保存也很完整。
鄭西洲低聲道:“多虧了那些人在旁邊搭建土高爐。”
“薑萱同誌,你現在呢,唯一該祈禱的,就是盼著那些人把火燒的更旺,把小洋樓熏得越不起眼,我們越有可能搬進去,明白嗎?”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