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薑萱饞肉,這個年代的夥食油水極少,即便是她自己下廚,除了偶爾奢侈地炸炸肉丸子紅薯餅,那點花生油、菜籽油什麼的,平時她也要省著點用。
鄭西洲不許她大手大腳浪費,管得極嚴!
薑萱臭著臉,反觀鄭西洲,心情極好,一路上忍不住笑,到了礦區才記得收斂收斂,叮囑薑萱道:
“乖乖在辦公室呆著,萬一出去再碰見了王大丫,記得繞道走,彆跟她對上。我給你出氣。”
“哦。”薑萱笑不出來。
看見她這副表情,鄭西洲又想笑了,左右看看,在她耳邊低聲道:“周末帶你吃烤魚。”
“!”
薑萱滿血複活:“鄭西洲同誌,這是你說的!你騙人就是狗。”
“……你說誰是狗?”他眯了眯眼。
薑萱見狀,忙不迭逃之夭夭,“我走了啊,鄭西洲同誌,傍晚見!”
遠遠看著薑萱進了辦公樓,鄭西洲搖頭一笑,扭頭看了一眼車間的方向,眸光深不見底,不知在想什麼。
先是背地裡偷偷寫舉報信,後麵又找薑萱的麻煩,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良久,他轉身離開,去了保衛科。
“咚咚……”鄭西洲敲門。
“誰啊?門開著呢,直接進。”裡麵傳來熟悉的嗓音。
鄭西洲進去,隻見辦公室空蕩蕩的,隻有黃三一個人在椅子上賴著,睡得東倒西歪。
見了鄭西洲
,他一蹦老高,當即站直了身子,亂七八糟解釋:“洲哥,我沒偷懶,他們都去礦場值班,讓我在這守著……”
“閉嘴,找你辦一件事。”
“什麼事?”
“你過來。”鄭西洲關緊了門,在他耳邊低聲叮囑一番,話還沒說完,黃三就變了臉色。
“洲哥,你不是…不讓我們賭了嗎?”前兩年打斷腿的痛還沒忘呢。
“沒讓你們來真的。你隻管做,先讓他贏兩局,後麵再出老千。”
黃三默默替那個倒黴蛋默哀了兩分鐘,也不知道怎麼得罪鄭西洲了,居然讓他們搭夥設局,下場絕對落不著好。
鄭西洲垂下眸,和他道:“王大丫不知道分寸,她男人總該知道,這次你幫我好好招呼他一回。”
“……”原來是王大丫惹出來的禍?
黃三也知道薑萱轉正的曲折,他吞吞口水,“那、那讓他輸多少?總得有個度?”
不怪他態度謹慎,鄭西洲明令禁止不許碰這個,小打小鬨賭兩毛錢可以,十塊錢以上的,誰賭誰斷腿。
鄭西洲隻道:“你們先玩著,過兩天再告訴我,看看他能拿出什麼賭。”
“哎行。”
辦完了這件事,鄭西洲又去請了半天假,抓緊時間往小院跑一趟。
裡麵仍然守著兩個士兵,見了鄭西洲,閉著眼裝作沒看見,讓他暢通無阻進了去。
國安忙成一團,開會的開會,審訊的審訊,鄭西洲站在門口,看見徐長安也在其中轉悠,拿著一遝文件走過去。
“他怎麼也在這兒?”鄭西洲意外。
劉局咳咳兩聲:“你調走了,自然得有人補上來。”
“那他豈不是接了我的位子?”
“是,你的履曆他也知道了。”
“老劉!”
“喊什麼喊?你過來,我和你單獨說點事。”
鄭西洲回頭,正巧看見徐長安抬起頭來。
兩人目光對視,徐長安停頓了一下,下一秒,隻見他手裡的檔案嘩啦落了一地。
熟悉的文件四散開來,黑白照片一張又一張,有男人,女人,挑扁擔的孩童,黑夜裡鬼鬼崇崇的身影……一個個人物的臉上畫滿了紅叉,望之觸目心驚。
一片紛亂中,鄭西洲看見了薑萱的兩張照片。
那是他曾
經交上去的報告。
他一下明白了什麼,抬頭看了眼徐長安,眸光震驚。
這些藍色封皮的檔案何其熟悉?分明就是鄭西洲這兩年親手查過的可疑分子。
裡麵還有關於薑萱的一份調查報告。
他唯一對不起那個傻妞兒的,便是隱藏了自己的身份,瞞著她,在最初的那些日子裡百般調查,甚至故意接近試探。
他有私心,所以在報告裡隱瞞了一部分事實。
鄭西洲久久不能回神,仿佛做夢一般,跟著劉局進了辦公室。
劉局坐下來,和他道:“你來的不巧,陸執那些人剛走,程紅霞那樁案子,有他們幫忙,算是徹底了結了。”
鄭西洲笑了起來:“徹底了結了?”
“對,該抓的都抓起來了。陸執說他還有一點疑惑沒查清,要回西南那邊再仔細查查。”
說到這裡,劉局神色不大自然,看了看他:“至於你,你結婚那天就退下來了,以後少來這兒。”
“我不會再來了。”鄭西洲忽然說。
他站起身,像是卸下了肩上的所有負擔,低著聲音說:“我今天來這裡,原本就是想問清楚程紅霞那件案子解決的怎麼樣。既然案子結了,以後……我不會來了。”
離開的時候,他終究沒忍住,轉身問道:“老劉,你讓徐長安接我的位子,斷了我的後路我不怪你,可是你讓他翻閱我經手過的檔案……”
“彆急著否認,”鄭西洲說,“我剛剛看見了,我自己交上去的報告,我能認出來。”
劉局沉默了一下,沒說話。
鄭西洲看著他,眸光漸漸潮濕:“你連我都不信了?”
“不是不信,”劉局急忙解釋,“你彆想岔了,就是例行調查,這次你的身份暴露,薑萱那兒最有可能……”
“所以我也有可能被她策反,反過來幫她掩護,替她做事,不是嗎?”
鄭西洲閉了閉眼,冷靜道:“既然你讓徐長安查我辦過的案子,為了避嫌,以後我不會再來這兒了。萬一你們查到了證據,記得多帶幾個人,早點來抓我,否則我怕是帶著媳婦兒早就逃之夭夭了——”
“鄭西洲!”劉局嗬斥。
“我走了,沒有什麼事彆來找我。”鄭西洲頭也不回離開。
回到礦區,他悶聲乾活,幫忙卸貨上貨,話也不說幾句,擺明了心情極差,嚇得其他工友靜悄悄的,不敢和他搭話。
下班時,薑萱準時準點找過來,扒著倉庫門口探頭,招手道:“鄭西洲,走了走了,收工回家!”
鄭西洲坐在地上,沒有動身,抬頭怔怔地看著她。
薑萱納悶,小心翼翼望了一圈,見倉庫裡沒了其他人,這才放心大膽地走了進去。
“鄭西洲同誌!”她站在男人麵前,摸摸他頭頂,“你怎麼了?像隻小狗一樣坐地上……”
“……”
“再說一句小狗,我讓你一個月吃不了肉。”
“!”
薑萱嚴陣以待,見他臉色不太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並不妨礙薑萱哄他開心。
她戳戳鄭西洲胳膊,“抬抬手。”
“乾什麼?”
“抱你媳婦兒呀,”薑萱毫不避諱坐到他懷裡,麵對麵仰頭看著他,“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嗯。”他摟緊了薑萱。
鄭西洲少有這般低落沮喪的時候,薑萱有點驚奇,親昵地蹭蹭他脖頸,提議道:“要不要喝酒?”
“什麼?”
“我說,我陪你喝酒!我們下館子,點兩瓶白酒,讓你借酒消愁——”
鄭西洲麵無表情:“順便再給你點一盤紅燒肉,讓你拌著米飯多吃兩口?”
薑萱嗯嗯點頭,下一秒立馬清醒,否認道:“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你不能汙蔑我。”
他撫摸薑萱臉頰,“傻妞兒,你再不好好哄我,周末的烤魚也泡湯了。”
“鄭西洲!我給你生一個閨女!”
這句話出來,鄭西洲當即沉默了一下,摸摸她肚皮,心底一刹那有些軟,“拿閨女哄我,你不吃醋嗎?”
薑萱白眼:“要不是我生的,你能喜歡嗎?再說了,你閨女的影子還沒有呢,摸什麼摸?”
他肯定道:“今晚就有了。”
“……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