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2 / 2)

隻有春知處 風歌且行 13340 字 4個月前

為了討許君赫的歡心,他一個勁地喝酒,生怕有半點怠慢。

“歇歇吧。”許君赫可不想他喝暈了不省人事,便出聲阻攔,吩咐殷琅,“去將帳子打起來。”

殷琅擱下酒壺起身,將層層疊疊的帳子掛上兩邊的鉤子,打眼就看見與二樓齊平的高台上正有數個身著鮮豔衣裙的女子起舞。

在二樓的雅間處,正看得清楚。

紀遠平日也喜歡美人,現下又喝得有些多,瞧見那起舞的女子當即看直了眼睛,難掩眸中的貪欲。

許君赫便笑著對他道:“去外麵瞧瞧?”

紀遠忙道:“依殿下為先。”

許君赫起身,緩步朝外走,紀遠腳步虛浮地跟在後麵,二人站到朱木圍欄處。

站得近了,那些舞姬就好像在跟前跳舞一樣,長袖甩起來一股子芬芳氣息撲來,看得人如癡如醉。

隨著鼓點的層層遞進,舞姬一批一批地臨換,隻聽嘹亮的嗩呐破空而起,所有舞姬在同時退台,就有一人卷著綢帶落下。

她穿著寬大的長袍,顏色是絢爛的紅和純粹的黑,長長的袖子在她的旋轉下對接形成一個圓。

從袍子裡探出來的兩條腿白得刺眼,銀鈴叮當作響,在金閃閃的陽光下宛若神女起舞,全場寂然。

此人正是柳今言。

所有樂器一同作響,鋪成悅耳的樂章,柳今言獨占高台,在上頭跳躍翻身,柔韌的身姿將舞蹈的美展現得淋漓儘致,令眾人癡迷不已。

許君赫的眼眸斂著,唇邊掛著笑,像是欣賞,卻又心不在焉。

他不經意地往下一瞥,發現原本紀雲蘅坐著的位置卻是空的。

旋即他的視線便開始在大堂滿座之中亂晃,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是在尋找。

很快,他就在高台的邊上看見了紀雲蘅。

隻見她提著一個花籃踩在階梯上,滿麵歡笑,與一群人一同撒著手裡的花瓣。

那些粉的黃的紅的花瓣從她的頭上落下,被風一卷,紛紛揚揚。

也不知撒個花瓣為何能讓她這麼開心,笑得貝齒儘現,杏眼彎成月牙,一把又一把地扔著,連彆人偷偷拿她花籃裡的花瓣都沒發覺。

傻得可以。

許君赫在心中偷偷笑話她。

紀遠看得入神,恍然一陣風過,將他吹了個激靈,連忙意識到自己方才失態,怕身邊的許君赫察覺,便悄悄朝他撇去一眼。

卻見他視線往下落,分明不是看那台上舞姬,紀遠忙順著看去,疑惑他究竟在看何人。

隻這一眼,便看見了正歡快撒花的紀雲蘅。

紀遠頓時勃然大怒,想起先前紀雲蘅才因為擅自出宅讓父親發了好大的火,還請了家法,換掉了後院的門,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有能耐偷偷跑出來。

想來是上回打得還不夠,沒將人打怕,這次回去他定要稟明父親好好教訓她。

最好是將腿打折了,再不能走出門才好。

紀遠憤恨地想著。

四周的鼓聲越來越密集,柳今言的舞姿也從柔情似水變作威武生風,動作帶了些殺伐的英氣。

在鼓點驟停的瞬間,她用力一甩,那寬大的袍子竟然從中間被撕裂,眾人發出驚呼,卻見她裡麵穿著無袖的衣衫,露出了兩條藕節玉臂。

這時眾人才看見,她兩條小臂之處竟紋著色彩斑斕的花朵,藤蔓纏著手臂往上,蔓延至手肘的位置。

就好像是有花盛開在她手臂上一樣,靈動鮮活。

柳今言將金絲繡花咬在唇中,一個接一個的旋身讓裙擺飄揚起來,隨著曲聲的落下,她腳步輕盈地來到圓台邊上,將唇上的花枝拿下來輕輕一擲,正落在紀雲蘅的花籃裡。

歌舞結束,周遭眾人齊聲大呼,掀起喝彩的浪潮,鼓掌聲轟動,圍繞著圓樓經久不息。

“素來聽說遊陽的舞姬乃是大晏一絕,如今親眼得見,果真名不虛傳。”

許君赫對身邊看直了眼的紀遠道:“遠公子以為如何?”

紀遠慌張回神,“正如殿下所言。”

“可惜了。”

許君赫說著,轉頭回了雅間。

紀遠緊緊跟在後麵,聽他語氣含有遺憾之意,便問道:“殿下為何事煩憂?”

“這雅間裡隻有你我兩個男人飲酒,甚是無趣,若有遊陽的美人作陪,這酒便更美味些不是?”

許君赫坐下來,慢悠悠地給自己倒酒。

殷琅接上話,“殿下,奴才方才下去拿酒的時候,聽下頭的人說,這些遊陽舞姬雖隻賣藝,但請來喝兩杯也是可以的,隻需將桌上的牌順著這空柱滑下去就好。”

他所站的位置正有一根柱子,比尋常的柱子要細,上頭掛了燈籠。

這一看就不是支撐所用,先前紀遠進來時還疑惑了片刻,現在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種地方,雖說是風雅之地,但也少不了這些花哨東西。

許君赫隨手一翻,將蓋在桌角的布掀開,上麵果然擺著一個盤子,放著各色的小牌。放在最上麵的牌子最大,顏色也最亮,依次往下則變小,顏色變淡。

“可我們出來匆忙,沒帶銀錢。”他佯裝失落道。

紀遠一聽,恨不得直拍大腿,心說等了一下午,這不正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

這些日子他為了能再見到許君赫到處奔波求人,身上總帶著不少銀錢方便取用,今日得了許君赫的通傳更是往身上塞了大把銀票,正愁沒地方用呢。

前段時間各路人暗地裡往紀家送了不少金銀財寶,這些錢算什麼,隻要能博得許君赫歡心,都是九牛一毛。

紀遠立馬應道:“殿下隻管放心,小人身上帶了銀兩,應是管夠。”

許君赫一聽,當即大悅,誇讚道:“還是你心細,我就知道帶你來不會有錯,那就將方才最後那位舞姬請來。”

殷琅笑著應聲,去了盤中最上頭的那塊牌子,然後往圓柱裡一塞,牌子就順著滑了下去。

少頃,便有人在外叩門,殷琅上前將門打開,進來個粉裝女子,行禮道:“各位貴客,柳姑娘的牌子有其他貴客投遞,姑娘說價高者得,不知貴客可要再往上加些?”

紀遠忙去窺許君赫的臉色,見他果然黑了臉,是頗為不爽的模樣,就飛快道:“加!往上加!”

紀遠本以為自己帶的銀票請來一個舞姬陪酒是足夠了的,卻沒想到這侍女幾次來叩門,都詢問是否往上加,可見是有人在與他競爭。

思及最後那位舞姬的確是國色天香,有人競搶也是正常,可紀遠已經將大把的銀票如流水般扔了出去,仍舊不夠。

一方麵許君赫的表情沉著,未見晴朗;一方麵他手中的銀錢越來越少,而競爭還在繼續。

紀遠當即被激怒,心道不知是何人這麼不怕死,敢跟皇太孫搶人,恨不得衝出去找人問個清楚。

卻又想起先前來的時候許君赫說了不想讓人知道他來此地,於是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繼續將價格往上加。

可對方像是刻意與他作對一樣,不管他加多少,對方都隻比他多一兩銀子。

紀遠花儘了身上的銀錢,仍然沒有贏得競爭,因此忍不住質問道:“究竟是何人與我競爭?”

侍女低聲回道:“倒仙樓的規矩,二樓雅間的客人不會朝外透露身份,貴客見諒。”

紀遠豁然起身,看架勢似要上手打那婢女。

擱在尋常他就是再大的情緒也不敢在皇太孫麵前失態,隻是今日喝了酒,有些難以控製。

殷琅飛快起身阻攔,勸慰道:“遠公子,莫衝動。”

許君赫冷淡道:“罷了,既然你銀錢不夠,那便不爭了。”

紀遠聽這語氣,腦中快速翻過先前跟在皇太孫身後時的日子。

人人都和顏悅色,便是京城來的那些世家子弟也會笑著與他說話,叫他一聲遠公子。

泠州那些無視他,瞧不起他的人也一改從前嘴臉,暗中巴結和吹捧。

其後畫麵一閃,又變成這十多天自己和父親所受的屈辱,還有母親與妹妹的哭訴,那些輕蔑他的目光,貶低他的話語。

如狗一般跟在彆人後頭乞求,諂媚的畫麵,一股腦地湧出來。

飛黃騰達,榮華富貴。

這是最後的機會。

紀遠急火攻心,酒意蒙了思緒,一時間什麼想法都沒了,什麼都管不了,腦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等等等等,殿下,我還有一物!”

他大聲喊著,同時將手伸入衣襟,用力一拽,斷了紅繩,拽出個碧綠的玉佩來,往侍女的手裡塞,“我以此物做抵押!不論對方出多少,我都比他高,過後再來交錢!”

許君赫將手中的酒杯放下,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侍女邊上,從她手裡拿過那塊玉。

他端詳著,左右翻看,忽而俊美的臉上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聲音輕緩。

“蒲甘上貢的碧玉價值連城,一直都是大晏皇室特供,紀遠,你手裡怎麼會有呢?”

紀遠一聽,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渾身無法抑製地抖了起來。

酒意在頃刻間揮發一空,他看著那塊碧玉,這才驚覺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