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羽出現得太突然, 除了顧樹歌, 誰都沒有反應過來。所有人都看到槍管對著沈眷,聽到槍聲響起。而沈眷卻安然無恙, 子彈在她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竟然停住, 墜落在地, 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當空攔住。
沈眷眼睜睜看著顧樹歌變得透明, 就像是融化在了空氣裡, 徹底消失。
她雙腿發軟, 伸出手,去碰顧樹歌所在的地方,試圖抓住什麼。那裡是空地, 隻有地上一枚子彈,證明顧樹歌曾存在。
沈眷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雙目赤紅,嘴唇顫抖, 喉嚨裡像是堵著什麼東西,發不出聲。
保鏢們先於祝羽反應過來, 顧不上去想為什麼子彈會自己中途墜落, 衝上去,保護沈眷退走。沈眷滿心都是顧樹歌。
小歌消失了, 沈眷的腦海中全是顧樹歌消失的畫麵。
保鏢們發現她不動, 以為她嚇得腿軟, 情急這下, 拖著她走。祝羽在拐角, 他們就在顧家門口了,隻要進門,祝羽趕不過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沈眷仍然不敢相信顧樹歌消失了,保鏢情急之下,硬拖著她走,沈眷茫然,卻扭頭盯緊了顧樹歌消失的地方。她的眼睛裡漸漸地布上了紅色的血絲,喉嚨梗得發疼。
槍聲再一次響起,子彈貼著斷後的那名保鏢的頭皮穿過,他的發披滲出鮮血。
“快!”不知是誰高聲在喊,沈眷邊上有人在推,有人在拖,護著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走。
沈眷卻突然驚醒過來,她終於發出聲音來了,像是撕裂了聲帶的破碎:“小歌……”
聲音很輕,連抓著她手臂的保鏢都沒有聽到,隻發現被他們護在中間的董事長突然間掙紮起來。她像是瘋了,口中喊著:“小歌。”瘋狂地想掙脫他們。
情急關頭,保鏢們的全部念頭都是活命,當然不容許她掙脫,他們更加用力,挾裹著她,衝到門外,這個位置恰好往內凹,祝羽的那邊看不到這裡,但她如果衝過來,照樣能一槍一個解決他們。
在槍械麵前,再好的身手都沒有用。
沈眷掙脫不開,她拚命地扭頭去找顧樹歌,可是沒有她,目光所及沒有她,她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空氣冷淩淩的,隻有虛無。
保鏢幾乎是扯著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按在指紋鎖上。
身後讓人頭皮發麻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幸好門也開得快。
“彆走!”祝羽尖叫著大喊。
保鏢們裹挾著沈眷閃進門裡,回身關上門,子彈打在門上,發出一聲巨響,濃重的硝煙味彌漫。
她隻有一個人,哪怕有槍也攻不了門,他們暫時安全了。保鏢們驚魂甫定,連忙鬆開沈眷,她是老板,接下去是求援還是怎麼樣,都要她表個態。
可他們一鬆開就發現,沈董事長魂不守舍,她嘴裡一直喃喃地念叨:“小歌。”
看起來,就像是神誌不清了。
保鏢們麵麵相覷,他們來前看過一些資料,了解雇主的情況,大致知道小歌,是顧氏集團繼承人的名字,可她不是遇害了嗎?為什麼沈董事長在這個時候喊她的名字。
門外傳來一陣連續的槍聲,門被打得震顫,聽得人心頭發顫。
沈眷卻像是沒有聽到,她還是低低地念著顧樹歌的名字。
小歌不可能消失,她一定還在的,她不可能消失,她一定在。她不能消失,她不能消失。沈眷眼睛紅得像是浸了血,眼底卻沒有淚,乾澀得可怕。
血!她的腦子裡浮現出這個字,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人,顧不上任何事,朝著屋子裡衝去。
她進門時,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可她全然沒有發覺,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玻璃皿的備用血液,打開來,捧在手心,竭力鎮定著,對著空氣說:“你、你沾血,碰我一下,讓我知道你在。”
她一麵說,一麵盯著玻璃皿,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地盯著,唯恐錯過一絲變化。
然而血液表麵一動不動,過了好久,也沒有人碰她。顧樹歌就像是完全沒了,不存在了。
可是沈眷不相信,她的手在抖,玻璃皿在她手裡拿不穩,像是隨時會脫手墜地。沈眷走到桌邊,把玻璃皿放下了,她看著空氣,卻不知道該把目光落在哪裡。
心高高地提著,沈眷的眼睛沒有焦距,她在空氣裡看了一圈,最終落在身前的位置,極為溫柔地說:“你是不是在這裡?”
小歌和她相處,站著說話的時候,她喜歡站她對麵,好讓她看到她,坐著的時候,她經常坐她的左邊,總是認真地望著她,顯出專注聆聽的模樣。
現在她是站著的,那小歌一定和她麵對麵站著。
“你是不是很虛弱,那一槍……”沈眷既心疼,又關切,緊張地看著眼前:“疼嗎?你彆怕,姐姐會想辦法的。”她會想辦法,讓小歌重新被她看到的。
她們最開始不是也隻能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感覺到顧樹歌的存在嗎?除了十二點後的幾分鐘,幾十分鐘,白天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更不能和她交流。
隻是回到最開始的模式罷了,沒關係的。沈眷堅信顧樹歌還在,堅信她隻是虛弱,連血都碰不了,也不能讓魂體被她看到而已。
等到十二點。沈眷想,等到十二點,她就能感覺到小歌的存在了。
她在桌邊不知站了多久,沒有想門外的祝羽,也沒有想案子,腦海中好像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想,又好像全是顧樹歌,有很多年前,少年時的她,有昨天,鬼魂狀態的她。
有她冷漠地看她,對她說,我打算去留學的樣子,也有她紅著臉,軟乎乎地說,對不起,我以後不亂跑了,你不要生氣了的模樣。
沈眷想,是啊,小歌答應過她的,不會亂跑,所以她一定就在這裡,隻是她看不到她,感覺不到她罷了。
小歌答應過她,就一定會做到的,她最怕她生氣了。
沈眷這麼想,好像安心了一些。
外麵響起無數聲夾雜響起的警笛聲。沈眷的思維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遲緩下來。
要捉凶手,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