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陸時寒自打成了太子以後,從沒有出過差錯。
沒有出過差錯也便罷了,陸時寒的能力還格外出色,不僅辦了王世成案,前段時間監國也是有條不紊,這些朝臣都很期盼大周將來能有陸時寒這樣英明的帝王。
當然,也有部分其他勢力的官員有些不滿。
不過不滿又能如何,自打陸時寒當了太子以後,建寧帝就對陸時寒格外的喜愛,一樁樁一件件都表明了建寧帝的心意。
他們這些人也不是蠢的,事情既然已成定局,那他們也不會再做無用的掙紮。
…
楚王府。
楚王坐在書房裡,書案上還擺著書局新刊印的書。
朝野內外都知曉他喜歡書籍,書局每每新印了書以後便會先送到他這來,今次也是一樣,但楚王卻隻翻了幾頁,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楚王看著書案上的書,目光卻已透過這些書籍,看到了那日朝會上的事。
生在皇家,沒有人比楚王更明白建寧帝的意思。
楚王隻是有些不明白。
明明他的父皇是那樣多疑的一個人,怎麼會這樣信任他這個才尋回來的大哥?
其實,在陸時寒剛剛成為太子的時候,楚王並沒有多在意。
自古以來,帝王與太子離心、而又互相猜忌的事多了去了,能有幾個太子安安穩穩的登上皇位,更何況是他父王這樣多疑的人。
可楚王沒想到,建寧帝當真從未猜忌陸時寒,甚至還格外的信任,而今更是要帶陸時寒去祭天。
如果說,他之前還有機會的話,現在卻全然不同了。
一旦陸時寒當真隨建寧帝祭了天,便算是受命於天,天下人皆知,也隻會認定陸時寒是將來唯一的天子。
那麼,便不會有人再繼續支持他。
他這些年來的努力,也就全都化為泡影了。
所以,他必須阻止這件事。
楚王把翻開的書頁合上,目光冷凝一片。
其實,他並不想自己出麵,他隻想繼續當那個眾人心裡與權勢毫不相關的王爺,可現在卻不能了。
若是當初他那個四哥能刺殺陸時寒成功就好了。
那麼好的機會,他四哥竟然都沒有刺殺成功,他這個直脾氣的四哥,當真是愚蠢至極。
至於齊王……
齊王可比晉王要識時務多了,自打晉王出了事以後,齊王便龜縮府中,甚少出門,竟是無意於皇位,乾脆認輸了。
現如今,隻有他親自出手。
楚王倚在椅子上,閉了閉眼睛。
片刻後,楚王從書案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上鎖的錦匣。
錦匣的鎖舌彈開,露出了裡麵的玉兔搗藥式樣的耳墜。
楚王取出耳墜,輕輕地摩挲,像是在看一件最珍貴的寶物。
這是他唯一留下和她有關的東西,可是,卻不能見於天日。
他想光明正大的擁有她,就算為此,他也要奪得皇位。
楚王把耳墜重新放回錦匣裡,他的目光漸漸變的堅定。
…
祭天並不是在京城內,而是在京城南郊。
大周立國之時,便在京城南郊建立了大祀殿,皇帝往往都在大祀殿合祀天地。
祭天的儀式流程極繁瑣,當日不能來回,禮部早已在南郊布置好了帳篷,以供皇帝和隨行官員在南郊住宿一晚。
待得吉時到來後,建寧帝帶著陸時寒和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去了南郊。
為了今天的祭祀,建寧帝和陸時寒等人早已提前多日齋戒。
而禮部的官員的心也一個個都懸在了嗓子眼兒。
祭天是極莊重的一件事,連擺件的方向都不能錯,前朝時,便有官員因為祭天時擺錯了擺件的方向而獲罪,他們自是謹慎至極。
幸好,今天的整個祭祀過程都很順利,待建寧帝和陸時寒在大祀殿祭拜後,祭天的禮儀便算是完成了。
一眾官員都鬆了口氣。
這會兒天色也有些晚了,眾官員都去了外圍的帳篷休息。
陸時寒則是在建寧帝的帳篷內。
今天天氣晴朗,夜空也格外明晰。
南郊之上,能清晰地看到滿天星鬥。
建寧帝來了興致,帶著陸時寒去外麵看星宿,一旁欽天監的主事張大人則隨侍在旁。
張大人抹著頭上的汗。
從一個月之前,他們欽天監便開始測算祭天之日的天頭好壞,幸好今天是個極晴朗的好日頭,無風無雨也無雲。
這廂,張大人奉建寧帝的命講解天上的星宿。
說著說著,張大人說到了紫微星。
自古以來,紫微星都是帝星,他們這些欽天監的官員,最主要的任務便是觀測天上星鬥,尤其是紫微星。
現如今,紫微星正拱衛其中,高懸夜空。
張大人正講解的時候,小太監忽然上前:“陛下,楚王殿下在外求見。”
建寧帝坐在石凳上,他道:“傳他進來。”
片刻後,楚王隨著小太監進內。
楚王向建寧帝見禮:“兒臣見過父皇。”
楚王說完,又向陸時寒見禮:“臣弟見過大哥。”
建寧帝讓楚王起來:“老五,你深夜來此,可是有什麼事?”
楚王道:“兒臣倒沒什麼緊要的事,隻是聽說父皇今天祭天時身子似是有些微恙,便過來看望父皇。”
“朕無礙,”建寧帝道。
建寧帝又道:“老五來的正好,張監正方才正好在講星宿,你可以留下一道聽聽。”
楚王側過臉:“不知張大人講到哪了?”
張大人在一旁道:“微臣剛好講到紫微星。”
楚王聞言抬眼望向天空,他口吻淡淡:“兒臣怎麼覺得,今夜的紫微星好似格外黯淡呢。”
場間一靜。
張大人更是駭的變了神色。
誰人不知,紫微星是帝星,紫微星星光黯淡,是說明皇帝即將駕崩。
楚王這是什麼意思,他在暗指建寧帝即將駕崩?
建寧帝的聲音也有些冷:“老五,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王站在庭中,神色絲毫未變,他緩緩地道:“兒臣是想說,父皇,您年歲大了,是時候該退位了。”
且不說一旁的建寧帝和陸時寒,張大人已經嚇得差點兒倒在地上。
楚王冷聲道:“動手。”
楚王話音剛落,張大人就見一旁守衛的侍衛全都拔出了刀,對準了建寧帝和陸時寒。
張大人雖位屬欽天監,卻也知曉宮裡守衛之事。
自古,皇帝的安危便是最重要的,因而,皇城的禁軍統領也慣來是皇帝的心腹,非心腹,皇帝也無法安心入睡。
今天,建寧帝來南郊祭祀,便是由皇城的禁軍統領杜源指揮,今天過來的侍衛,全都是禁軍統領杜源的手下。
可瞧著現在的境況,杜源竟是暗自投了楚王,這些侍衛全都是楚王的人了。
杜源叛變,實在讓人意想不到。
可以說,眼下南郊全是楚王的人,他們就連消息都傳遞不出去,更彆說逃出生天了!
楚王這一招可謂是出人意表,直擊要害。
現如今又沒有旁的兵將,聖上竟是危矣,張大人再也撐不住了,他這個小小官員,竟親自撞見了這一幕,他也彆想活了。
建寧帝坐在石凳上,他的身姿絲毫未變,聲音裡滿是痛惜:“老五,你這是要謀逆?”
楚王第一次露出了他真正的麵目,全然不似從前那個清風朗月一般、人人稱道的賢王。
楚王麵色陰鬱:“是,父皇。”
他不似他那個膽小的三哥、也不似他那個愚蠢的四哥。
既然已經決定動手,那為什麼不一擊即中,如此方能一勞永逸。
就算他除掉了陸時寒,他也不能立即當上太子,畢竟排在他前頭的還有他的三哥。
他三哥齊王雖然如今放棄了爭奪皇位,但若是陸時寒“意外身故”,怕是又會重新出頭,與他爭奪太子之位。
而且,就算他贏了齊王,當了太子又能如何?
太子,也不過是居於人下。
楚王很了解他的父皇,或許他的父皇很信任陸時寒,但對於他,建寧帝不可能似信任陸時寒一般信任他。
做太子,他依舊要唯唯諾諾,與建寧帝互相猜忌。
既如此,他還做這個太子做什麼,他為什麼不能直接當皇帝?
夜幕中,星辰閃爍,亙古不變,就猶如這皇位的爭奪,從來都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