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年年道, “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說給你聽聽, 你哥哥我每日卯時起,爹爹掀我被子叫我起來,尾尾, 現在是夏天, 你知道冬天的時候掀被子有多冷嗎,涼風一下子就竄進來, 我一下子就被涼醒了!”
秦尾尾吞了吞口水,“那好冷的哦……”
“那不是冷不冷的問題, 是卯時啊!哥哥的傻尾尾,你知道卯時的天空是什麼顏色的嗎!卯時的天空?”
秦年年看著秦尾尾的眼睛,秦尾尾又啃了口蛋黃酥並誠實地搖搖頭,“不知道啊, 可能是黑色的?”
秦年年道,“哥哥告訴你, 冬日裡卯時的天空是烏漆嘛黑的,夏日卯時的天空是白色的,灰蒙蒙的那種,沒有太陽, 但是是亮的。”
秦尾尾點點頭,“原來是這種顏色的啊……”
秦年年道,“哥哥不是告訴你天空是什麼顏色,尾尾你知道我起來之後要做什麼嗎?”
“吃點心?”
“是紮馬步!就在院子裡, 跟著爹爹一起紮馬步,紮完馬步還要練劍,練完劍還要打拳,哥哥好難啊。要好長好長時間才可以弄完……早晨練完功就去吃飯,吃過飯就要去上課,上午上完下午就練功,晚上還要讀書,爹爹看著讀……妹妹啊,你這過的就是神仙日子啊,哪像哥哥我,好慘啊。”
秦尾尾點頭附和,“是好慘哦,可是,也沒辦法呀,隻能去上課了,爹爹說了,你不能逃課啦,你也保證過的。不能說話不算話,小狗狗才說話不算話。”
秦年年生無可戀道,“是哦,可我這麼多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哥哥的心好痛。”
秦尾尾的蛋黃酥已經啃完了,她吧嘴角的渣渣舔完,從羅漢床上跳下去,用小油手拉拉秦年年的手,“哥哥不痛,尾尾給你呼呼。”
“尾尾啊,哥哥是心痛,不是手痛,你呼手沒用的,還有啊,尾尾啊,你手上都是油,你還摸哥哥!”秦年年痛心疾首,把剩下的蛋黃酥幾口吃掉,“走,哥哥帶你去洗手。”
秦年年根本想不到,這麼多年以來他過的都是這種日子。以前更沒覺得難以忍受,可是跟秦尾尾比過之後,他覺得他真的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太難了……
秦年年一想他被他爹大清早無情地叫起,就能想到他娘溫聲細語地喊妹妹起床,他卯時起,妹妹辰時起,他上一天的課晚上還要寫大字看書,妹妹可能窩在娘親的懷裡聽故事,也許不是聽故事……秦年年心懷期冀地問道,“尾尾,你晚上的時候都做什麼呀?”
“晚上呀,聽娘親講門捷列夫的故事,聽完故事之後聽娘親就唱《蟲兒飛》哄我睡覺啦!”秦尾尾不知道為什麼哥哥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她咽了咽口水,道,“哦,以前還講彆的故事,最近聽的是門捷列夫,嗯,還會唱《小星星》《蝸牛與黃鸝鳥》!”
親妹插刀,尤為致命。
秦年年點點頭,“好的哦,尾尾你不要說了,哥哥現在就帶你去洗臟爪子。”
秦尾尾道,“才不臟呢,哥哥你要再說我手手臟,我就抹到你的衣服上。”
秦年年,“……”
到了晚上,秦年年本應該寫半個多時辰的大字,然後再看半個時辰的書。父子倆在書房裡個看個的,互不乾擾,看完書,把書房收拾好,然後秦禦帶秦年年去睡覺。
秦禦大概不知道還有哄人睡覺這一步,看著秦年年自己鋪好床,乖乖躺上去閉上眼睛,秦禦便把燈給熄了,隻留外間的一盞,關上門,去外麵等顧寧舒。以前的時候還會說幾個字,現在連字都不說了。
以前說的字也極其簡單,大概就是“閉眼,睡覺”“閉眼”這種,雖然秦禦話少,但無論春夏秋冬,都會習慣性地給秦年年掖被子。
秦年年躺在床上還沒有睡著,心裡感動地一塌糊塗,“我爹麵冷心熱,雖然話不多,但心裡始終記掛著我這個兒子,怕我冷,怕我凍著,一直給我掖被子。”
秦年年恨自己的年少無知。
寫過字,秦年年心不在焉地翻著書,書上一堆方塊字,秦年年看都懶得看,凳子上就像長了釘子,他心裡想,“尾尾現在在做什麼啊,是在聽故事呢,還是在聽歌呢,好想聽《蝸與黃鸝鳥》啊,我已經好長好長時間沒聽過這首歌啦,調調是什麼樣來著,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的剛發芽,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的……”
“秦曜寧。”
秦年年止住思緒,回神道,“爹,什麼事?”
秦禦問道,“你唱歌做什麼?”
秦年年覺得可能是自己一不小心把歌給唱出來了,他暗道了一聲不好,“爹,我是高興,高興才唱的,兒子昨天犯了錯,但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兒子了,您消氣了,所以我特彆地高興。”
秦禦麵不改色地翻過一頁書,“認真看書。”
秦年年道,“嗯,我認真看書。”秦年年嘴上說著,可心思根本就回不去,他心道,“尾尾是不是真的在聽《蝸牛與黃鸝鳥》啊,還是在聽《蟲兒飛》啊,《蟲兒飛》怎麼唱來著?”有了前車之鑒,秦年年這回把嘴抿地緊緊的,“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我真的好慘哦……”
“秦曜寧。”秦禦喊了一聲,秦年年沒回神,秦禦把書放下,走過去敲了敲書案,“秦曜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