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整個人從輪椅中掠起,虛虛立在空中,廣袖被風鼓起,滔天的魔氣向風浪朝四麵八方衝刷而去,僅僅隻在瞬間,就炸開了那些結界。

四周一陣地動山搖。

如此滔天的魔氣,隻怕已驚動了藏雲宗的其他人。

衛折玉坐回輪椅中,擰著眉頭,“走。”

他在前麵開路,謝姮緊跟著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感覺眼前一黑,耳邊“嗡”的一下,一陣天旋地轉。

謝姮站在原地,捂著頭晃了晃腦袋。

衛折玉走了一半,發覺她沒有跟上,轉身看著她,便看見她一臉痛苦地蹲了下來。

他眉心一跳,又折返回來,不耐煩地問:“你怎——”

少女的雙眼毫無焦距。

她又看不見了?衛折玉眼色一沉。

少年烏黑的眼珠微微一轉,抿唇盯著她,忽然彎腰伸手,把她手腕一拽,往自己輪椅的靠背上一按。

“看不見了,就扶著。”

謝姮自覺身體已經越來越不行了,正在思忖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下去,便被衛折玉拽起來扶住了輪椅,她先是一愣,茫然地盯著黑漆漆的虛空,第一反應是問:“你的輪椅……不是帶毒的嗎?”

“……少廢話。”衛折玉又不由得凶她一眼。

但她看不見。

謝姮努力摸索著輪椅,先找準了方向,感覺身體緩過了來了一些,才低聲道:“多謝。”

多謝他,提前把毒抹去。

衛折玉沒搭理她。

謝姮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再廢話,隻跟著他慢慢往前走,聽著耳邊砰砰砰的碰撞聲,應該是鬼都王還在繼續破解那些複雜的法陣。

偶爾她沒了力氣,他會停下來再等等。

很快,他們就開始往台階下走去。

周圍氣溫也涼了下來。

“這就是入口。”衛折玉說:“看樣子,前不久剛有人來過又走了。”

謝姮說:“應該是謝涔之,他是宗主,唯一可以出入這裡。”

隻是不知道裡麵藏著什麼秘密。

咚——

咚——

謝姮的心突然跳動得非常用力,幾乎要衝胸口衝破出去。

她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召喚著。

隱隱有種又熟悉又心慌的感覺。

謝姮抬手捂著胸口,她什麼都看不見,不知衛折玉也雙目猩紅地盯著眼前的大門。

少年拂袖,魔氣狠狠地撞擊那座印著符文的石門。

可那石門極為堅硬,上麵的符文越發明亮,鬼都王咬著牙,眼底一點點凝聚恨意,將生全身上下的力量都彙聚起來,源源不斷地輸向那座石門。

直到“轟”的一聲,石門轟然倒塌,他幾乎是急切地衝了進去。

狹窄的走道極為幽暗,一步步往下走去,一時竟走不到頭,直到來到最寒冷的深處,一方極為寬闊的寒池這才映入人眼。

那寒池的溫度如冰,即使不觸碰,也感覺連骨頭都要被凍住。

謝姮站在這裡,能捕捉到空氣中殘留的魔氣。

她突然往前幾步,將手伸入寒池之中,閉目感受著什麼。

她的心跳動得更厲害了。

“我在窺天鏡中看見,我的心被人從封印著一把神劍的寒池裡撈出來。”謝姮低低道:“我能感覺到,就是這裡。”

衛折玉環顧一周,冷聲道:“這裡沒有劍。”

謝姮:“一定還有彆的路,再找找看。”

衛折玉狠狠皺眉,突然抬起雙手,掌心一並,拉出一道紅色的符咒來,那紅光極其妖異,映著少年眸底滿是血霧。

那寒池開始滾動,隱隱有什麼氣息,在回應著衛折玉。

謝姮隻聽感覺到身邊傳來一股濃鬱的妖氣,完全不同於那陰冷的魔氣。

……妖氣?

衛折玉是妖?

不對,妖的氣息和他不一樣。

謝姮突然心驚地想到了一個詞——半妖。

就在此時,那寒池裡的水往下褪去,逐漸露出裡麵的光景。

“下麵還有一層。”衛折玉說。

……就是有點高。

衛折玉扭頭看了謝姮一眼,突然發覺,自己帶了隻不能打又看不見的小幼龍過來,根本是個小累贅。

又不由得讓他想起當年……

算了,當年的事,她早就忘了。

少年一陣晃神,又不自覺地磨了磨後牙槽,自己也沒發覺自己糾結的表情,但還是對謝姮伸出手,“過來。”

謝姮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朝他走了幾步,忽然被一股魔氣纏著腰肢,整個人往下墜去。

他帶著她飛了下去。

下方仍舊是一方寒池,池水中間卻懸著一座巨大的透明棺材。

裡麵安靜躺著一個女子。

衛折玉不料就這麼突兀地碰見了這玉棺,死死地盯著玉棺裡的女子,臉色倏然慘白。

“娘……”少年喉間溢出一聲呼喚。

娘?

謝姮偏了偏頭,仔細感受,果然發覺前麵有一股濃鬱的妖氣。

這是一隻極其厲害的大妖。

但是呼吸斷絕,已經死了。

難道這……謝姮突然猜到了一絲奇怪的可能,毫無焦距的眸子微微瞪大。

繡著“凝”字的手帕。

衛折玉姓衛。

衛、衛凝?這名字好耳熟。

“我娘當年有個凡人名字,衛凝。”衛折玉瞥了她一眼,看清她的神情,諷刺地笑了笑,“謝姮,你應該猜到了吧?我娘便是兩百年前失蹤的妖皇。”

衛折玉的娘親是妖皇。

他又自稱是謝涔之的弟弟,還被封印藏雲宗上百年,受儘折磨。

謝姮緘默不語。

好精彩的一出大戲。

怪不得他如此怨恨。

“所以。”謝姮輕聲問:“世人傳言,是你殺了妖皇,吞噬了她的修為,是假的吧?”

“當然是假的!”

衛折玉抓著扶手的收一緊,狠狠一笑,笑得渾身顫抖,字字怨毒道:“是謝白昀殺了我娘!若非我娘拚死將畢生修為給我,我早就被野狼生吞活剝了!”

謝白昀,正是老宗主的名諱。

“世人皆知謝涔之是藏雲宗未來的宗主,天生就是天之驕子,又怎知那道貌岸然的謝家人,用情殺了我娘?”

世人都隻知道鬼都王殺了前任妖皇,自立為王。

他突然現世,年輕卻厲害得像個怪物,並且擁有滔天的戾氣。

三界無論妖魔,還是人,都怕極了他。

這正是他想要的。

他就是要世人恐懼他,害怕他,遠離他!隻要聽見“鬼都王”三個字,就瑟瑟發抖!

他替正道背下殺死妖皇的名聲,也是為自己立威。

誰又能想到,他其實是衛凝最疼愛的兒子?

衛折玉猩紅的眸子一轉,落在謝姮身上,又倏然冷靜下來。

他陰沉一笑,“謝姮,你不也一樣。”

“謝家人都隻會利用旁人,都一樣自私無情!我娘當年被謝白昀哄騙,也喜歡極了謝白昀,和你可是一模一樣的下場,被當成妖殺於斬刑台下。”

“而我呢?從出生起便被關在籠子裡,若非我殺了人逃出去,我一輩子都將見不得光。”

“你說,我怎能不恨他們?!”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瞞著謝姮。

他盯著眼前瘦削虛弱的少女,她黑漆漆的雙眼無神地望著虛空,下頜瘦削,下巴尖尖,廣袖下一片空蕩蕩的。

他知道,謝姮也快死了。

衛折玉此生隻接觸過兩個女子,都是一樣的下場。

他笑容擴大,眼睛紅紅地睨著謝姮,滿心都是寒涼。

謝姮一次又一次要找他拚命的時候,他滿是怒意地盯著這隻不知死活的小龍,心裡除了滔天憤怒,更多的是哀涼。

娘親不在了。

當年的小龍也不記得他了。

這個世界果然什麼都是假的,他身邊的人,都將離他而去。

他毀了這個世道又何妨?

等謝姮真的死了之後,他就徹底地滅了藏雲宗。

謝姮也會死,也會被變成這具冰冷的屍體,然後世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如此不堪的衛折玉了……他應該高興才對。

可少年的心又猶如被灌了冷風,除了發自內心的怒,又有些說不上來的迷茫。

“可以恨。”

謝姮突然開口。

少女溫婉輕柔的嗓音,立刻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她落睫道:“你看,我落得這樣的境地,也沒有原諒他們。”

“可是,為了他們的錯誤,把自己一生都搭進去,不值得。”

衛折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諷刺地揚唇,“你沒把自己搭進去?”

謝姮搖頭。

她的嗓音雖然很輕,語氣卻很認真:“我來做個了斷,謝姮,從不有始無終。”

“我今日與你一起來這裡,就是為了找出我的心的來曆,隻要能解開禁製,我就可以完全覺醒。”

“我並沒有想死。”

“我要重新變回汐姮。”謝姮說著笑了,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含著笑意問道:“如果我變成汐姮了,應該會重新想起關於你的事吧?”

她雖從前不太待見這個魔頭,如今既然知道他也與她有淵源,這世上任何與她走過一段的人,她都想要記起。

衛折玉黑漆漆的眼珠望著她。

他扭過頭去,飛快地“嗯”了一聲。

他遲疑著問:“那你……要怎麼找來曆?”

他想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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