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奉天子以令天下(1 / 2)

氣氛有些凝固之際, 仲玉突然上前一步, “少將軍受太尉之邀前來洛陽, 理應先拜見太尉。大將軍若要邀請,隻怕要等到明日了。赴邀先後無關身份地位,僅僅是從禮一字出發。”

他這番話不卑不亢,既化解了氣氛又點出了葉信言行中失禮之處, 讓葉信無法反駁。

葉信雖覺得仲玉不錯, 但也隻是覺得不錯而已, 葉家也並非沒有出眾的後輩, 因此隻在一開始分了幾分心神關注了他, 後來就沒再多注意了。直到仲玉這番話出來, 葉信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幾眼,方才把目光移到衡玉身上, “理應如此,那不知宋賢侄?”

“明日明初必攜重禮前去大將軍府上拜見。”

葉信此來的算盤打得極好,最後卻隻得了衡玉這一句承諾,心下略有不滿,“賢侄住在太尉府上, 即使想要來拜見我也並不方便吧。”

衡玉颯然一笑,解釋道:“大將軍多慮了。宋家在洛陽內自有府邸, 而且已經提前收拾好了。眼下陛下大行, 仲叔父平日事務繁多, 明初怎好住在太尉府上叨擾仲叔父呢?”

聞言, 田雎心下不由蹙起眉頭, 葉信心情則是舒坦了許多。

他拍拍衡玉的肩膀,“我與你父親同朝為官,自然是同輩相交,賢侄便也稱我為叔父吧。”

說罷,略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衡玉一眼。得到衡玉一聲“葉叔父”後,兩人寒暄幾句,葉信便轉身離開。

在不遠處守著的一隊葉府的侍衛立刻跟上。

衡玉站在原地目送著葉信離開,方才將目光重新轉回到田雎身上。

田雎心下略有不滿,方才衡玉麵對葉信的應對,擺明了是想要在葉家和仲家的爭鬥間取一個平衡,坐收漁翁之利。

“少將軍打得一手好算盤。”

衡玉臉上適時露出幾分不解之色,“田大人何出此言?衡玉實在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心中所想衡玉自然是不能認的,即使她就是打算坐收漁翁之利,但一點損失都沒有就得到利益,與被拖入局中消耗實力最後才得到利益兩者間差距可是很明顯的。

如今她通過仲穎與宋翊的關係得以先入洛陽,但後續還是要好好保存實力。

其他州牧可都還擁兵自重看著呢,隻要並州軍實力受損,並州就會由最大的受利者轉變為捕蟬的螳螂,被黃雀吞並。

先入主洛陽者,既可能是最大的得利者,也有可能淪落為全天下諸侯共同的靶子。

前世東漢末年群雄割據,中原大地實力受損太過嚴重,以至於後來出現了五胡亂華的慘劇。史書筆筆如刀,她可不會一著不慎導致各地豪俠起兵內鬥,讓這個世界也重複前世的悲劇。

田雎自然也知道衡玉不會認,他將臉上的表情都收斂起來,又重新恢複成一副無波無瀾的樣子,俯身揮袖道:“方才是田某失言了。少將軍,請。”

衡玉嘴角輕輕勾起,也不多說,乾脆利落翻身上馬。在她身後,四十位親衛也隨著她一同上馬。

動作劃一,氣勢十足。

去到太尉府上拜見仲穎,仲穎拉著她一番閒談,話裡話外透露著他與宋翊交情篤定,言語間多有試探之意。

衡玉行的卻是緩兵之策,一直沒有給仲穎明確的答複。

待天色已晚,衡玉回宋府歇息時,仲穎招來田雎和仲玉,詢問他們今日的情況。

田雎沒有添油加醋,直接把今天在城門的情況全都複述了一遍。

最後點評道:“宋明初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仲玉垂下眼不說話。待田雎退下後,仲玉略慢了幾步留在後麵,避開田雎對仲穎道:“宋明初有野心方才不足為懼,若是沒有野心之人,叔父也不敢用。”

沒有野心,也就說明不好掌控。不好掌控的人,留著才是更大的隱患。

仲玉這一番話倒是戳到仲穎心裡了,他也是這麼盤算的,所以才會寫信召並州軍入洛陽。衡玉今日的表現,一方麵讓他不滿,一方麵卻也讓他心中的提防略放下了一些。

在仲穎看來,倘若仲家吞並葉家,在朝中的權勢勢必達到頂峰,即使日後將葉家的一部分勢力分給宋翊也並無不可。

仲穎想得倒是很好,卻忘記了盛極必衰的道理。當年仲家大興,隨後先帝扶持葉家,施行的是平衡之道,隻要這平衡上的其中一方被毀,另一方也將受到其他士族的群起而攻之。

仲穎眯著眼看向仲玉,問他:“季年以為如何?”

“葉家膽敢對太皇太後動手,自然也敢對叔父動手。叔父手中不掌兵權,此乃仲家的弱點。但如今宋衡玉領一萬大軍入洛陽,一定會吸引掉葉家大半目光。天子如今被掌控在葉家手裡,皇後乃葉家女,更是天子生母,日後葉家必成大患,如果不趁現在抓住機會打壓葉家,隻怕……”

仲玉沒有說完,仲穎卻在心裡把他這番話補完了,隻怕這洛陽再沒有仲家立足之地了。

仲氏百年名門,葉家數十年前不過隻是田間農戶,如今竟然敢掠仲氏光環,威脅到仲氏地位,還害死了太皇太後。要說仲穎不恨,不想乾掉葉家是絕對不可能的。

仲穎抬頭望著滿天星宿,迎著夜間習習涼風,突然笑道:“天子被葉家把持,帝權旁落。我等朝廷命官食君祿,自當為君分憂。”已是做了決斷。

與此同時,衡玉已是回到了宋府,洗漱之後披著一頭半乾的長發往書房走去。

書房內燈火燃得極亮,便於她書案上的文件。沒有外人在的時候,衡玉選擇了更為舒服的坐姿坐在書案前,她的麵前擺放著兩遝不厚的紙張,兩遝紙張最上麵的一張紙上分彆寫著仲穎和葉信的名字。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很清楚葉信和仲穎的弱點,他們卻隻把她當作一頭尚未長成的幼虎。

衡玉將紙張收好,放進匣盒裡鎖上。

突然,有一道輕輕的鴿子叫聲在窗邊響起。衡玉起身走到窗邊,伸出手去。

鴿子跳到她的掌心,衡玉輕撫了撫它的頭,方才將鴿子爪子上係著的竹筒取下來,小心將竹筒裡的便簽取出。

不大的便簽上隻有字跡灑脫的兩個字——成事。

第二日,衡玉前去葉府做客,她準備的禮物是一兩千金有價無市的極品大紅袍。

葉信接待衡玉的做法與仲穎相去甚遠,衡玉觀望著葉信的手段,倒是清楚為什麼仲家與葉家的對碰中仲家一直處於劣勢了。實在是,兩位當家人的手段相差很大。

葉信喚來幾位與衡玉年歲相近的葉家嫡枝,幾人坐在一起閒聊,葉信並沒有擺什麼長輩或者大將軍的架子。

“對了。”葉信仿佛突然想起來是的,“明初也有十八了吧。”

衡玉餘光瞥見那幾個年歲與她相近的葉家子弟,心裡已經了悟葉信的盤算,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道:“是的,剛滿十八。”

“可有婚配?”

在這個時候,十八歲未出嫁的女子已經算很少見了。

衡玉垂下眼,“此事自然由父親與母親考量。”

葉信仿佛沒有聽出她話中的推脫一般,笑嗬嗬點頭道:“理應如此。”

聊了不久,衡玉留在葉府用過午膳就告辭了。

待衡玉走後,葉信端起茶杯,閉著眼慢慢細品著極品大紅袍的滋味,喟歎出聲,“茶香四溢,茶水甘甜,果然是好茶。”

宋翊老匹夫,派他女兒過來洛陽,想要在他和仲穎之間左右逢源。既然宋明初明麵上沒有站隊的打算,他就趁這段時間拿下仲家,待他拿下仲家後,宋明初孤立無援不足為懼。

不知不覺間,仲穎和葉信兩方竟然都默契的達成了提前出手的共識。

而衡玉這邊,自從她拜見過葉信和仲穎之後,就一直窩在宋府沒有再出過一次門,但各方彙聚在宋府的視線卻越來越多。

誰都知道,仲家與葉家如今爭鬥的唯一變數,便是衡玉。或者該說,是她背後站著的並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