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1 / 2)

掛斷電話之後,沈西園看向車窗外,麵無表情。

說實話,她這會兒的心情不太好。

當初好歹也看了那麼多,每次都對其中男女主角的誤會嗤之以鼻,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的事兒,為什麼不解釋,非要弄個誤會呢?

有苦衷的話,說出來不就好了?

人長嘴是乾什麼用的?不隻是吃飯。

雖然吃飯是最重要的功能,但說話也很重要。

長嘴不說話,為什麼不乾脆當啞巴?

無論什麼隱情,他都應該向她解釋的。

沈西園堅信這一點。

可是他什麼都沒說,沒有給她解釋。

這樣對嗎?

她很生氣。

談之習慣性地把玩著手腕上的小西瓜,偏頭看她:“送你去哪兒?”

“醫院。”

沈西園說了一個地名。

她現在的心情很不好,被傅準氣得。難怪都說不要跟老男人談戀愛,老男人總是自以為是地操控一切,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安排一切。

哼,這是要給人當男朋友,還是當爸爸?

沈西園撇嘴,她這會兒倒是要去見真爸爸。

沈厚崇的三部曲之一,向她坦白一切過往,坦白玉珠的秘密,坦白送她去監獄的原因,坦白他有多對不起她有多愧疚;三部曲之二,借助許教員的嘴,讓她知道他這個父親一直都在暗中關心她,她身在監獄,但父親始終都在,從未離開。

現在,大概就是三部曲的最後一步了。

到了醫院,談之問她:“一個人可以?”

沈西園點頭:“可以。多謝。”

再見到沈厚崇時,沈西園眉頭緊皺。

上次看到沈厚崇的時候,這人明明還沒事的,這才幾天的時間而已,這人就仿佛完全變了個樣子,蒼白消瘦憔悴,看起來形容枯槁,像得了絕症一樣。

沈西園下意識地觀氣,想要推斷他的命理。

可是,也不知道是有親緣關係還是彆的什麼原因,沈西園的觀氣之術竟然不奏效。從他臉上,她什麼都看不出來。

她又不信邪地掐指……

還是一片空白!

這就奇怪了。

沈西園目光冷淡地看著病床上憔悴的沈厚崇。

“園園來了,快坐。”沈厚崇疲憊地笑了笑,“爸爸現在這樣子,很可怕吧。其實不算什麼大事,能治好的,爸爸可舍不得丟下園園一個人。”

沈西園看他:“你得了什麼病?上次見不是還好好的嗎?”

旁邊站著的是沈厚崇的秘書畢友蘭,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一直在給沈厚崇當秘書,已經很多年了。

“小姐,沈總的病情發展很快,其實一年前就已經查出來,但沈總不讓說,也一直都隱瞞消息。”

畢友蘭說道,“現在病情惡化,醫生說,再不做手術的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沈西園問:“到底是什麼病?”

畢友蘭看了一眼沈厚崇,才低聲說:“晚期肝硬化,肝功能已經嚴重衰退。從查出來之後,醫生就建議做肝移植,沈總也一直在排隊等□□,但是您也知道,國內器官移植方麵不夠成熟,再加上沈總的血型也比較特殊,一直都沒有等到合適的□□。”

“所以呢?”沈西園問。

畢友蘭說:“醫生說,近親之間血型相同的,出現排異的可能性更低,更有可能成功。等不到外部□□,隻能近親屬捐獻。可是……沈總和沈家其他人的血型都不相同,隻有您的血型和沈總相同。”

沈西園恍然大悟:“哦,原來找我來,是捐肝的。”

畢友蘭說道:“醫生說人的肝臟這個器官跟其他器官不同,捐獻也隻需要從供體身上切掉一部分,剩下的肝臟還會再生,不會對供體的健康有所影響。”

沈西園沒吭聲。

沈厚崇歎了口氣:“園園,我知道你一向膽小,從你.媽媽過世之後,你就特彆害怕醫院……你不願意也沒事,爸爸再想辦法,大不了……大不了去國外,或者通過其他途徑。”

畢友蘭臉色微微一變:“沈總,去國外那邊程序更加嚴格,一旦您涉嫌非法器官移植,是會被起訴的。”

沈厚崇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倒是畢友蘭,她又跟沈西園說道:“小姐,你大概對國內的捐贈形式不了解,國內的器官捐獻,除了由捐獻中心分配之外,隻能通過近親屬捐獻,是不允許其他人捐獻的,這是為了避免器官買賣……所以,沈總等不到□□的話,他就隻有您這一點希望了。”

沈西園目光淡淡地看著畢友蘭。

畢友蘭又說:“小姐,肝臟移植的技術在國內已經非常成熟,由於肝臟可再生的特殊性,捐肝真的沒什麼危險的,隻需要您在捐獻之後的恢複期內,飲食清淡一些,注意休養,要不了半年就能完全恢複,真的不會對您有任何影響的。可是,這卻能救您父親的命,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沈西園還是不吭聲。

畢友蘭很是著急:“小姐,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您可以自己上網查查肝臟移植的事情,或者您可以隨便去問任何一個醫生,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沈西園知道畢友蘭說的是真的。

關於肝臟移植,她雖然沒深入了解,但一些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肝臟是人體再生能力最強的器官,甚至切掉三分之二後,肝臟也還會再生。

相較於人體的其他器官,肝臟算是最大方的了。

其它器官活體捐獻最多的,也就是皮膚和腎臟了。皮膚不用說,腎臟的話,雖然對外宣傳的是人隻有一顆腎臟也不影響健康,但實際上,一顆腎臟肯定會影響到人的身體健康。

血緣至親,有很多父母給孩子捐腎的,但反過來,大多數父母都寧願堅持透析、等待□□,而不願意接受子女的捐獻,就是因為缺少一個腎臟,的確會對身體帶來影響。

而肝臟就大方多了,你切我一半,我還能長出來,所以一般來說,需要肝移植的病人卡得最多的就是費用,而不是□□,畢竟近親屬捐獻並不困難。

現在,沈厚崇居然卡在□□這一點上,醫院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聽說沈厚崇的女兒過來了,醫院相關的醫生也過來,打算跟沈西園談談肝臟捐獻的事情。

不過,醫生剛過來,就聽到沈西園在跟沈厚崇說話。

“如果,我不捐呢?”沈西園看著沈厚崇。

沈厚崇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還有深深的痛苦,他垂下眼,嘴唇動了動,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畢友蘭著急了:“小姐,有關肝臟移植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肝臟捐獻真的不會對您帶來什麼健康問題,可是卻能救沈總的命,沈總是你父親在,你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友蘭,彆說了。”沈厚崇忽然開口,“我尊重園園的想法,尊重她的選擇。不要逼她。”

“沈總。”畢友蘭一臉不認同,“醫生說您的病情不能再等了!”

沈厚崇笑了笑:“那也是命。”

畢友蘭又立刻看向沈西園,“小姐,你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沈總去死嗎?”

沈西園看了沈厚崇一會兒,她沉默了一下。

畢友蘭又放緩了語氣,說道:“小姐,沈總那麼疼愛你,沈總早早立好遺囑,要把所有一切都給你。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嗎?”

沈西園抬頭,緩緩說道:“我沒辦法那麼快下決定。”

一聽這話,畢友蘭就鬆了口氣,知道沈西園已經鬆動了,肯定能說通的。

她連忙說道:“也不著急這一兩天,您再好好想想。沈總就您這麼一個女兒,他那麼疼愛你,可他現在病得這麼重,隻有你能救她。他是您父親啊,從小到大,他有多愛您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畢友蘭說了一大堆。

沈西園腦子自動過濾,她在關注著沈厚崇。

沈厚崇眼中的情緒很低落,帶著傷懷,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主治醫生也在,不如讓醫生跟您聊聊肝移植的事兒,真沒那麼可怕的。否則,不用你拒絕,沈總都不可能讓您為她犧牲的!”

畢友蘭說道,“您是不知道,沈總多次詢問,讓我找了很多案例,就是要百分百確定捐獻肝臟之後,對您的身體不會有損傷,否則,沈總寧願死都不可能讓您捐肝的。”

主治醫生也就肝移植的相關事宜,跟沈西園解釋了一遍。

又問:“您還有什麼不懂的嗎?”

沈西園搖搖頭,“大致都聽明白了。”

醫生說道:“那基本情況就是這樣。”

沈西園看著他:“這個手術的成功了是百分之百嗎?”

醫生輕咳一聲:“在醫學上,沒有什麼是百分之百的。肝移植雖然成功率很高,但移植手術就沒有小手術的,而但凡是手術,都可能會出現意外。你看平時打針輸液,是很簡單的事兒吧,是大家都習以為常的事兒,可你知道每年全國範圍內,因輸液意外死亡的有多少人嗎?所以說啊,在醫學上,就沒有什麼是百分之百的。”

畢友蘭一看沈西園臉色不對,趕緊又說:“但是風險真的很小很小,對吧醫生,彆的不說,就咱們醫院來說,迄今為止還沒有一例失敗的,對不對?”

醫生點頭:“目前就我們醫院做的肝移植手術來說,還沒遇到失敗的。但風險嘛,都要提前說清楚的。還有的手術做的很成功,但術後卻意外感染,導致各種並發症甚至最終死亡的案例,也不是沒有……”

“陳醫生,不說彆的,就說我們醫院,目前沒有任何一例肝移植手術死亡的案例,對不對。”畢友蘭微笑著看向主治醫生,笑容溫柔而強大,帶著不容否定的意味。

主治醫生陳醫生點頭:“確實沒有,記錄全優。”

畢友蘭笑:“沒錯,這也是我們堅定選擇你們醫院的原因,畢竟沈總有條件去更好的醫院,但沈總非常信任你們,覺得這種手術,你們就是最好的。”

陳醫生笑:“倍感榮幸。”

醫生走了之後,畢友蘭又趕緊跟沈西園說:“小姐,你彆聽醫生們在哪兒危言聳聽,醫生都是這樣,恨不得把所有一丁點兒的可能都給你列出來,這樣他們好免責。你要是看看手術知情同意書,那都要被嚇死了,好像人進了手術室就必死無疑了一樣。其實那些條款基本都沒用,就是個過長。”

沈西園眨了一下眼睛:“那如果真出事了,不就有用了?”

畢友蘭:“那……都是概率極小的事件。”

沈西園:“概率?這種事情不發生就是0幾率,發生了就是百分之百,概率這種東西,不應該用在這兒。”

畢友蘭抽了抽嘴角。

沈西園又說:“既然醫生列出了這麼多的可能性,那就說明這上麵的每一種可能性,都有可能從0變成百分之百……”

畢友蘭的表情已經快要繃不住了。

沈厚崇沉默片刻,歎了口氣,無奈地看向沈西園:“園園,爸爸知道你害怕,不著急,等你慢慢做好準備,你要是一直都做不好準備……爸爸就這麼一直等下去,沒關係的,爸爸等得起。”

畢友蘭臉色一變,“這,雖然說不著急這一天兩天,但肝移植肯定是越快越好,您的病情已經拖了一年了,如果再繼續拖下去,把身體其他器官也給拖壞了,就算是肝臟移植了,身體也好不過來的!”

沈厚崇和畢友蘭的對手戲很精彩。

沈西園嘴唇微微勾起,她垂著頭,不讓自己的情緒泄露出去,她聲音低沉地說道:“讓我考慮考慮吧,沒是的話,我要走了。”

“小姐!”畢友蘭忍不住叫她。

沈厚崇則趕緊說道:“沒事的園園,不要有壓力,不要又負擔,你做什麼決定,爸爸都不會怪你的。對了,明天抽個時間,你再過來一趟,先前的遺囑還需要再補充一些東西,你過來簽署一下。如果爸爸真的不在了,這些東西的歸屬權,也不至於有異議。爸爸說過,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

沈西園抬頭,目光直視沈厚崇:“你真的要把一切,都給我?”

沈厚崇慈愛地笑:“這還能有假?爸爸早就吧一切都留給你了,現在要簽的隻是一些補充協議。”

沈西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你真要把東西都留給我,那等這些東西到我手上的時候,我會全部捐贈出去,一分都不剩。”

“全捐?”

沈厚崇愣了一下,連忙又說道:“園園,上次你已經捐贈了那麼多,還要再捐嗎?”

沈西園點頭,“是啊。”

沈厚崇遲疑了一下,“園園,你就算是要捐,也不用捐那麼多,你總還要生活的啊。你以後要生活,要結婚生子……總不能以後再為了錢奔波勞累吧。爸爸奮鬥了這麼多年,就是想要你能衣食無憂,你都捐了……那可怎麼辦?”

沈西園笑了一下:“那個時候你都已經不在了,何必還要操心我以後怎麼辦。”

沈厚崇沉默,他歎了口氣,緩緩點頭,“隨便你吧,你說的對,到時候我都已經死了,也管不了了。”

沈西園又看了沈厚崇一眼,轉身就走。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她又回頭過來,問道:“沈旭鵬呢?他怎麼樣了?”

沈厚崇一愣,連忙說道:“鵬鵬上回傷得很重,他身上的傷倒是好多了,可他到現在還沒醒過來,還在昏迷當中。”

沈西園微微皺眉。

沈旭鵬居然還在昏迷當中?

沈厚崇問:“你想去見鵬鵬嗎?鵬鵬也在這家醫院,在……”

他說不出來樓層和病房號。

畢友蘭接收到沈厚崇的眼神,立刻回答:“沈少在……”

沈西園點頭,走了出去,直接去沈旭鵬的病房。

沈西園走後,畢友蘭看向沈厚崇:“沈總,現在怎麼辦?要是小姐一直不肯答應呢?”

沈厚崇垂著眼睛,慢慢地喝水,沒有吭聲。

畢友蘭又說:“沈總,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也隻能……來硬的了,畢竟您的時間不多了。”

沈厚崇歎了口氣:“還是儘量說服她吧,我等了那麼多年,做了那麼多努力,她是最合適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她自願救我,否則,我又何必浪費那麼多精力。”

畢友蘭點點頭:“也是。不過我看小姐的想法也已經鬆動了不少,十幾歲的女孩子,表麵上倔強,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不可能鐵石心腸。”

沈厚崇微微一笑。

畢友蘭又說:“還有最後一道殺手鐧,放出去後,應該就差不多了。”

沈厚崇點頭,“安排得自然些,彆露了痕跡。”

畢友蘭點頭,“我明白。隻要過了這一劫,沈總至少能多出50載的壽命。”

沈厚崇緩緩地笑了起來。

沈旭鵬果然還在昏迷著。

護士那邊,畢友蘭打過招呼了,沈西園交代一聲就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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