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10299 字 4個月前

過了些時日,朱瑙又領著程驚蟄出門。

兩人走到酒館樓下,忽然一群孩童衝出來,圍在朱瑙周圍,衝著他大喊:“朱皇子,大騙子,騙小子,不知羞,騙老子,不知恥!朱皇子,大騙子……”

這些孩子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年紀小,沒讀過書,成天光著屁股四處玩耍。他們有時會追在朱瑙屁股後麵好玩地叫他“朱皇子”,卻是頭一回叫他大騙子。顯然,這些話是彆人教他們的。

朱瑙被人叫作大騙子,倒是一點不生氣,還笑眯眯地摸了摸離他最近的那個孩子的腦袋。小孩臉一紅,嘴裡含混了幾聲,沒好意思再跟著朋友一起念。

驚蟄就沒朱瑙那麼客氣了。他上前驅趕這些孩童,孩童們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尖叫著一哄而散。趕走了孩子,驚蟄四處張望,很快就在酒館樓上發現了李紳等人。

李紳坐在窗邊,滿臉得色地衝著朱瑙笑。方才那些孩子便是被他收買驅使,才在大街上念朱瑙壞話的。

驚蟄雙眉緊鎖,捏著拳頭,恨不能衝上去把那些家夥揍一頓。朱瑙卻渾不在意地朝李紳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他道:“走吧。”

驚蟄瞪眼:“就這麼算了?”

朱瑙淡定地往前走,擺明了就是不打算計較。

走了一陣,朱瑙始終沒聽見身邊人出聲,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驚蟄擰巴著臉,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朱瑙問道:“你怎麼了?”

驚蟄沉著臉:“我氣。”

朱瑙也沒想到少年氣性那麼大,詫異道:“你氣什麼?”

話出口,才想起方向的事,好笑道,“你是說方才那些孩子?”

驚蟄撇嘴:“我不是氣那些孩子,是氣指使那些孩子來找你麻煩的人。”

朱瑙半晌沒回應。驚蟄抬頭,隻見朱瑙笑彎了眼睛看著他。

驚蟄茫然。有什麼好笑的?

他在同齡人裡個子已算高,可畢竟年紀小,還比朱瑙矮上一截。朱瑙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嗬嗬道:“小孩子。”說完又繼續向前走。

驚蟄薄薄的臉皮頓時染上一層紅暈。他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後追上去,問道:“公子,你一點不生氣?”

“有什麼好氣?”朱瑙反問,“氣又如何?雇些人罵回去?”

驚蟄一時語塞。他知道朱瑙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但他心裡就是不痛快。他悶聲道:“可是公子吃虧了。”

這小子一身忠骨。當日老人家救了他一命,他便一路照顧著老人翻山越嶺來到閬州。現如今他做了朱瑙的手下,便對朱瑙忠心耿耿,看不得朱瑙受一點委屈。

朱瑙笑笑,問他:“我吃什麼虧了?”

驚蟄正要答,又聽朱瑙問:“吃虧是什麼?”

驚蟄不知該怎麼答。

朱瑙依舊向前走著,驚蟄聽見前方飄來一句懶洋洋的話。

“更何況,他們也沒說錯啊……”

……

劉奇急匆匆趕到朱瑙住處,隻見朱瑙手下另外兩位掌櫃也在,不由暗暗吃了一驚。方才朱瑙手下的仆從叫他,說是朱瑙有事找他,他也沒多想就來了。到這兒才發現人到的那麼齊,看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不一會兒,朱瑙也來了。他見自己的三位掌櫃都到了,便招呼人坐下說話。

“東家,你找我們來有什麼事?”一名掌櫃開門見山地問道。

朱瑙道:“我看了你們這些天送來的賬本,幾家鋪子的存貨都出的差不多了吧?”

眾掌櫃紛紛點頭。

朱瑙道:“看來該進貨了。”

眾人皆驚,連忙坐直身體。他們早就催促朱瑙進新貨了,一直也不見朱瑙有動靜,可把他們急壞了。這會兒忽然聽到朱瑙主動說要進貨,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瑙道:“再過幾天就該秋收了,糧食的價格也該下去一些。我不打算繼續做糧食生意了。往後我們便進一些……”話到關鍵處忽然停住。

那三位掌櫃急的出汗,目光死死黏在朱瑙嘴上,恨不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搖晃,逼他趕緊繼續往下說。

朱瑙微微一笑,從抽屜裡取了張紙出來,提筆蘸墨,緩緩寫下兩字。掌櫃們各個伸長了脖子,想看看他究竟在寫什麼,奈何他們的椅子離朱瑙太遠,什麼也看不見。

待落筆,又風乾片刻,朱瑙將紙條折起,交給身邊驚蟄。驚蟄又將紙條拿給幾位掌櫃。

朱瑙道:“我會儘快安排人進貨的。”

三位掌櫃的胃口已被吊到極致,爭先恐後搶那紙條,欲先睹為快。還是劉奇身手最好,一把從驚蟄手裡搶下紙條,迅速展開。

朱瑙方才寫下的兩個大字映入眾人眼簾,三人臉上的表情全部凝固。

良久,劉奇找回自己的聲音:“東家,我們日後……經營這個??”

“對,就這個。”朱瑙笑眯眯地豎起手指,搭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還請幾位掌櫃守口如瓶,彆把消息走漏出去才是。”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目瞪口呆。

……

幾日後,李紳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朱瑙開始大量采購藥材,重新開起了藥鋪。

如今這年月,藥材生意亦是一門賺錢的好生意。糧食匱乏,百姓接二連三地生病,另外還有疫情蔓延。藥價雖不如糧價那般誇張,卻也在災後翻了幾番。朱瑙在這一行有經驗,有門道,回歸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明河之下,另有暗潮湧動。

不多久,一個奇怪的消息便傳進了閬州城眾商賈的耳朵裡。

夜晚,李紳派出去盯梢朱瑙的眼線回到府上,找李紳彙報情況。

“什麼?你說朱瑙在大量收購麥秸?”李紳對這個消息感到匪夷所思。

“對!今天朱瑙雇了許多人去田裡,一擔一擔往回挑,還把筐子都蓋上,不肯讓人看見他們挑的是什麼。”那夥計不屑地撇撇嘴,隨後得意洋洋道,“他以為這樣便能掩人耳目,也把人看得太傻了。我去田裡找了幾個農夫問,他們說朱瑙出錢把他們那兒的麥秸全都買走了。”

“把麥秸全都買走?全部???”李紳不可思議。幾百畝良田產出的麥秸,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是啊,全部。足足挑了一百來擔!”夥計道,“那朱瑙還讓挑夫分了好幾路走,顯然是不想引人注意。可惜,他不管他怎麼小心,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那夥計一再邀功,想討得獎賞,可惜李紳沉浸在震驚之中,顧不上他這點小心思。李紳再三確認:“麥秸?是小麥脫粒以後的麥秸?不帶麥穗的麥秸?”

夥計隻能再三保證:“真的是麥秸。我親自去田裡看過了,脫粒的麥子都在,麥秸卻一根也沒有了。”

李紳皺眉。麥秸這東西是去掉麥穗後的秸稈。既不能播種,也不能食用,窮人家倒是會拿來喂喂畜牲,更多時候一把火燒了當做肥料來使。這東西秋收以後滿山滿穀堆得都是,從來沒人花錢買,誰想要直接拿幾筐走也不會有人說。可現在,朱瑙把幾百畝田的麥秸全買走了?!

他忙問夥計:“你知道他收麥秸準備做什麼嗎?”

夥計麵色訕訕:“這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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