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2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7810 字 4個月前

渝州城內的一間豪宅裡。

“什麼?!”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貨全都被閬州府扣押了?他們憑什麼扣押?!”

他麵前的小廝苦著臉:“說是有人舉報我們曾經資助山賊,懷疑我們有違法亂紀之舉,要把貨扣下好好檢查。”

中年男子目瞪口呆:“資助山賊?”

他是渝州城裡的一位富商,名叫趙丘。他最近剛好有一支商隊該運貨回來,可等了半天貨沒等到,隻等到貨被閬州府扣押的壞消息。

資助山賊……如果指的是曾給把持山道的山賊交買路錢,那他以前的確交過不少。可所有想從閬州過的商隊全都沒少交啊!這又不是他樂意交的。而且閬州的山賊都被治理完多久了,現在忽然想起來清算?怎麼看這也是個借口吧?!

趙丘連忙追問:“你們去閬州府打探過消息了沒有?是不是我們得罪了什麼人?還是做錯了什麼事?”

“打聽了。”小廝辦事還是很伶俐的,可是打聽來的消息讓他更沮喪。因為對方給出的理由,是他們無力改變的。小廝道,“不止咱們的商隊被扣了,所有渝州籍的商賈在閬州開的商鋪全部被閬州府查封,所有渝州的商隊途徑閬州全部被扣留,連那些從閬州進貨的渝州商人,也被斷了貨源。不是咱們得罪了什麼人,而是閬州府要為了非奸糧行討公道。”

趙丘目瞪口呆:“非奸糧行?”

小廝點點頭:“那支被吳良抓進牢裡的商隊全是閬州人。而非奸糧行的東家雖是李鄉,也有其他閬州商人出錢資助。鬨出那麼大的事,非奸糧行被查封,閬州的商隊被捕,閬州府懷疑這是渝州府故意遏糴壅利,想要打壓閬州的商人。所以就故意以牙還牙,以此給渝州府施壓,要求他們查明真相,還李鄉清白。”

趙丘驚呆了:“這……這……”

他的心情頓時變得很複雜。閬州府扣了他的商隊,他心裡當然恨。可聽了這個理由,他又很嫉妒。

早就聽說隔壁的朱州牧愛民,不光愛護農民,還同樣愛護商賈。為了一個非奸糧行,為了一支商隊,他竟然能做到這樣的份上?!反觀渝州的王州牧,除了知道從商賈身上斂財之外,彆的什麼都不管。渝州商人在外麵受欺負了找他——開玩笑,這關他什麼事?

小廝抱怨道:“吳良惹出來的事,卻要我們跟著遭殃,天底下怎會有這種事?那吳良跟我們有何關係?我們還討厭吳良呢!”

這話一點不假。其實渝州城裡的商人很多都討厭吳良。討厭的理由有很多,有的是眼紅他憑借裙帶關係壟斷糧食經營,賺了太多錢;也有的是鄙夷他毫無底線節製,品行敗壞;還有的是厭惡他抬高糧價,導致全城物價跟著飛漲。商人們固然比普通百姓有錢,可商人們要經營,必須得雇傭不少人手,糧價高了,他們的成本也隨之水漲船高。

隻是討厭歸討厭,吳良雖也有侵害他們的利益,可畢竟隻是間接侵害。從沒有人站出來反對,有人甚至還得昧著良心去巴結,以免惹麻煩上身。

小廝抱怨之後,又出主意道:“東家,要不我們去找王州牧,請他幫忙想想辦法。”

“找什麼王州牧?”趙丘立刻否決了,“你剛才說,所有渝州商人在閬州的店鋪都被查封了,所有渝州的商隊在閬州都被扣留了,是真的嗎?”

小廝連連點頭:“是真的!”

趙丘又道:“你說閬州府這麼做,是為了給渝州府施壓,讓渝州府查明真相,釋放李鄉?這話是他們親口說的,還是你猜的?”

小廝忙道:“是他們親口說的啊。”

趙丘一拍大腿:“那就行了!走,我們去找其他商人去!”

渝州不是什麼大地方,渝州城裡有權有勢的富商大都不止在渝州一地經商。而渝州的邊上就是閬州,想要將生意向外拓展,閬州是他們繞不開的地方。不管是進出貨要借道閬州,還是在閬州有買賣,總之與閬州有關係的商人不在少數。

不得不說朱瑙這一招用得實在毒。渝州商人的貨被扣還是小事,渝州商人從此不能從閬州過才是天大的事!從渝州出去的隊伍,隻要往西走一定都得借道閬州。以前閬州山賊泛濫成那樣大家都沒放棄閬州的商路,現在更不可能放棄啊!

如果他現在就去找王州牧,王州牧未必會依他,還有可能會以牙還牙,也去封鎖閬州商人。也許僵持一段時間,大家兩敗俱傷,閬州府會軟化。可是對於趙丘這樣的商人來說,兩敗俱傷不是他要的。多耽擱一天,他就損失許多錢,事情自然是越快解決越好。如果順勢能打掉吳良這顆毒瘤,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趙丘急匆匆出了門,馬上去找渝州城裡的其他商人商議聯合向州府施壓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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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

朱瑙坐在梅花樹下,驚蟄從屋裡取了件厚袍出來,輕輕蓋到他的肩上。

隻見朱瑙的麵前豎著三塊木牌,每塊木牌上都寫著字,分彆是“商人”、“官吏”和“百姓”。渝州府沒有強大的廂兵,因此這三塊木牌所代表的便是渝州城內主要的三股勢力了。

驚蟄想了想,道:“鄉紳地主呢?”

朱瑙道:“他們不住在城裡,不必管他們。”

鄉紳地主固然也是一股很強的勢力,不過這些人大都不住在城裡,而住在田莊中。他們並不那麼在意坐在官府裡的人是誰,他們在乎的是政策。那些人是之後才需要考慮的,現在則不必多想。

驚蟄點了點頭,不做聲了。

朱瑙伸出手指,輕輕一推,寫著“商人”二字的木牌很輕鬆地被他推倒在桌上。他又用手指彈了下寫著“官吏”二字的木牌,木牌搖晃片刻,最終倒下。

然而第三塊木牌,他卻遲遲沒有碰。

驚蟄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公子不推嗎?”

朱瑙笑著搖頭:“這塊木牌不是我推的。”

驚蟄愣怔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真正能夠推倒這塊牌子的人,並不是朱瑙,而是渝州府。

朱瑙伸了個懶腰,起身道:“走吧,我們回屋。”

二人轉身離去。

冬日風大,梅花樹下的小木桌上,最後一塊立著的木牌在寒風中搖搖晃晃,最終沒有擋住強風的壓迫,在呼嘯的風聲中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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