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2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10031 字 4個月前

這幾十名少年正是當初朱瑙整頓山賊後從山賊與流民的隊伍裡收編出來的孤兒,因難以安置,便索性在城內騰了一座空府出來給這些少年,讓驚蟄教他們讀書習武。之所以這樣安排,並不是驚蟄多擅長教導彆人,實則他自己也是半瓶子水,一麵教,一麵學,朱瑙亦另外安排了一些教員教導少年們。而他的目的,無非是為驚蟄培植勢力,這些少年往後都會是驚蟄的親信。

這些少年既是孤兒,都有不幸身世,初來時大多沉默警惕。然而與同齡人相處廝混了幾個月,少年們的心性又被激發出來,漸漸有了活力。如今驚蟄已與他們混得十分熟了,也在他們之中樹立了威信。

程驚蟄抬手製止了鬨哄哄的人,道:“我聽說你們這個月一直在練槍法,你們耍套槍法給我看看,讓我瞧瞧你們有多大長進吧。”

少年們你瞧我,我瞧你,也不知該從誰開始。

忽然,裴子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道:“你不在的這個月我練得很勤,要不咱倆比試比試,你瞧瞧我有沒有進步?”

程驚蟄看了他一眼,痛快道:“好,來。”

當日朱瑙讓程驚蟄統領這群少年時,其餘少年皆乖乖順從,唯有裴子期心有不服,和程驚蟄比試了一場拳腳功夫,輸了之後才加入少年的隊伍。這幾個月來,他的練習一直很勤奮,並且隔三岔五便要找程驚蟄比試一番,不為切磋,就是想贏過他去。

須知裴子期本身就有練武的功底,實力並不比程驚蟄差太多,輸贏本身就不是定數。按說程驚蟄該儘量避戰才是,不然他若不小心輸一回,有損他好容易樹立起來的威信。然而少年人心裡哪想的那麼多?他還正高興能有個勢均力敵的人陪他操練操練,於是兩人就奔著武器架去了。

兩人取了兩把未開刃的□□,互相行了個禮,便開始了。

程驚蟄性格較為沉穩,並不著急進攻,警惕地擺出守勢。裴子期提著□□繞了兩步,忽然提氣,大喝一聲,主動朝著驚蟄衝了過去!

□□照著驚蟄的頭部砸去,驚蟄不慌不忙,舉槍相迎,兩柄槍身撞在一起,“乒”得一聲,槍身位彎,濺起木屑。

裴子期攻勢又猛又快,一擊不中,立刻回槍再攻,連劈帶砍,先刺後掃,打得程驚蟄毫無喘息之機,連連抵擋,不住後退。

才剛開始,比試就進行得如此火熱。邊上圍觀的少年們全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

數招過後,程驚蟄抵擋得雖有些狼狽,倒也沒讓對方討到什麼便宜,兩人各自退開些許,調整呼吸。

隻這一番交鋒,兩名少年握槍的手都已虎口發麻,神色都比先前更認真了。

片刻後,再次發動進攻的人仍是裴子期。他一棍橫掃,直攻程驚蟄下盤。程驚蟄覷準機會,忽然猛地蕩開裴子期的槍,發起反擊,攪動著□□直刺裴子期胸口!

裴子期眼神一厲,立刻抽身後退,程驚蟄步伐緊逼,同時手掌向前送去。兩人退與追的步伐本是同樣快的,然而程驚蟄這一送槍的小小動作,使他的槍尖生生比裴子期快走了幾寸。而這幾寸,就是最關鍵的距離!

眼瞅槍尖就要刺中裴子期的胸口,周遭圍觀的少年們立刻緊張地驚呼出聲!

千鈞一發之際,卻見裴子期猛地扭轉身體,槍尖貼著他的前襟劃過,竟是被他生生避開了這一擊。

圍觀的眾人吊起的心還沒放回肚子裡,又被下一幕驚得再次驚呼。

——程驚蟄一刺不中,將木槍當作一杆長棍,往裴子期胸口一抽。這回裴子期來不及擋,被棍身抽中,踉蹌地連退數步。還沒等他站穩,程驚蟄的□□再次追到,又朝他刺來!

裴子期連忙揮槍抵擋,雖再次擋開了程驚蟄的攻擊,可他額上已滲出幾絲冷汗,呼吸也有些亂了。

比武一事,決定勝負的因素有很多。力量、速度、對兵器和招式的熟悉……還有非常關鍵的一點,便是節奏。一開始裴子期頻頻進攻,程驚蟄的抵擋有些狼狽,是因為他還不熟悉裴子期的節奏。熟悉之後,他便發起了反擊。

現在開始輪到程驚蟄頻頻進攻了。他一刺不中,不慌不忙,又刺、掄掃、劈砍……裴子期隻能不斷地抵擋。他的每一次抵擋,看起來都比上一次更慌亂一些。在旁人看來,好像是他快要力氣不支了,實際上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因為他的節奏已經完全被打亂了。

程驚蟄的攻擊,即使他能擋,可他擋得非常難受,而且總是找不到反攻的機會。

怎麼辦?

裴子期還沒有想明白,程驚蟄那未開刃的槍尖已再讓喉嚨前一寸處停住——點到為止,他輸了。

驚蟄收槍,點頭道:“有進步,看來你沒有偷懶。”

原本輸了還沒什麼,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輸了。然而這句話卻讓裴子期臉色驟變——他何止是沒有偷懶?他根本是日夜練習,勤懇不輟!可惜每一次他和驚蟄比試,都差那麼一點。無論他覺得自己有多少進步,也總是還差那麼一點!

因為程驚蟄和他一樣,都是勤勉的人。即使跟朱瑙去了渝州,凡有空閒的時間,他也沒有停止過練習和進步。

裴子期揉了揉被擊痛的胸口,神色複雜道:“你真的隻練了兩年麼?”

驚蟄點頭:“州牧收留我以後,請人教我,我才開始習武的。”

裴子期的神色更加複雜,有羨慕,有不服,有不甘。他跟程驚蟄不一樣,他是從小習武,可惜時局糟糕,親人逝世,他小小年紀淪落為山賊。他練了許多年,隻有兩年沒有練。而程驚蟄隻練了兩年,如今他卻比不過了。

片刻後,他小聲道:“你的命真好。”

程驚蟄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忽然有名官差跑進院子來。

“驚蟄,朱州牧要見你。”

程驚蟄忙將□□放回武器架上,留下一句“你們自己操練”,便匆匆忙忙跟著官吏出去了。

裴子期望著他快速跑遠的背影,目光閃爍。良久,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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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驚蟄來到州府,進了朱瑙的官邸,朱瑙正坐在案前翻閱公文。

聽見聲響,朱瑙抬起頭,隻見程驚蟄喘著氣,臉色微紅。冬天風大,他的鼻頭也被吹紅了。

“這麼快?”朱瑙奇道,“你跑過來麼的?”

程驚蟄點點頭。他收到消息,便一路小跑過來了。

朱瑙好笑道:“你急什麼?”

程驚蟄沒說話,眼睛亮亮地走到他身旁。

“公子找我什麼事?”

朱瑙指了指桌上的幾卷公文,道:“你先看看這個。”

程驚蟄忙拖了張椅子在邊上坐下,抱過公文翻閱。他看了沒兩行,愣了一愣,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了朱瑙一眼——這些是竇子儀剛送來的,衛玥那夥流民做過的所有案子的卷宗。

朱瑙用眼神示意他繼續往下看,驚蟄便低下頭認真看了起來。

不多會兒,他將卷宗都看完了,又抬頭看著朱瑙。

“看完了?”朱瑙道,“看完了你去幫我把這夥人抓回來吧。要活捉,若非萬不得已,不要傷人為好。”

“哎?”程驚蟄有些吃驚。這任務來的太倉促,他一點準備也沒有。“現在嗎?去哪裡抓?”

朱瑙攤手:“我也不知道。”

程驚蟄目瞪口呆:“不、不知道?”

“是啊。”朱瑙語重心長地拍拍他地肩膀,“你長大了,該學會自己去抓敵了。”

程驚蟄半張著嘴,呆滯寫了滿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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