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二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6629 字 3個月前

確如那說客所言, 魏變重諾重義, 除了他天生義氣外, 更重要的,還是他看得長遠。

因為他遵守承諾, 很多次放棄了利益的誘惑。同時,也因為他信守承諾,一直以來總是有人信任他, 給他賺錢的機會。否則如果他哪一回收了敵人的好處, 臨陣倒戈, 即便賺到了一大筆錢財, 可以後誰還敢再找他?他能用那一筆錢吃一輩子嗎?

但是,這也並不代表他是把義氣看得比性命更重、不懂得變通的人。為了自己的性命,為了跟隨他的弟兄們的性命和前程, 到了不得已的情況下, 他也是可以變卦的。

如果朱瑙真的是將來的天下之主,那麼無疑,投靠朱瑙, 對黑馬軍來說是最好的前程。他再也不必為了生計發愁。哪怕為此背信棄義一遭也值當了。

可問題是, 朱瑙和他的手下有沒有信心魏變不知道, 就魏變自己而言,他對朱瑙是完全沒有信心的。否則但凡他看好朱瑙, 從一開始他就不會接受張玄的邀請來太原與朱瑙為敵了。

因此,對於那說客的說辭,魏變隻是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麵上仍是客氣的:“朱府尹確乃當今天下難得的英雄,若他能平定亂世,恢複綱常,令百姓安居,那真是造福千秋的功德。本王也盼著那一天。隻是本王做事有自己的原則,實不敢做那背信棄義之事。”

那說客道:“大王何須急著回答?此事事關重大,大王可考慮一段時日再做決定。”

既然說客如此道,魏變也就敷衍道:“本王自會計較。”

說客似乎是見魏變說不通,又換了條路來遊說:“若大王願意為朱府尹效力,朱府尹絕不會虧待黑馬軍。無論那邪教給了大王什麼好處,大王在朱府尹那裡皆能得到五倍……乃至十倍的好處!”

魏變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旋即差點笑出聲來,心裡對這說客和朱瑙都更多了幾分輕視——這說客竟然想用錢來買通他,說明朱瑙根本就不了解他,連他的為人都沒查清。也說明,朱瑙其實已經沒有其他手段了,才能想出砸錢這種下策來。

那傳說中多智近妖的朱府尹,看起來,也不過如此。真是叫人失望啊……

魏變已連敷衍都懶怠,簡單應付了幾句,便借口還有其他事,讓人儘快去把那“解手”解到掉進糞坑的孫表親找回來。不多時,孫表親回來了,魏變又皮笑肉不笑地那話諷了他們幾句,也沒撕破臉皮,便將幾人打發走了。

等孫表親等人離開後,方才躲去後院的魏變那些手下又紛紛出來了。

剛才那些對話眾人都聽到了,出來後頓時唏噓不已。

“乖乖,早聽說成都塊是富裕之地,今日卻算是開眼了。那蜀地真就富成那樣了?蜀人怎敢有這麼大的口氣?”

“是啊。他們知道張玄給咱們多少錢嗎?還五倍,十倍!我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啊!”

“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我原以為玄天教就算夠富的了,沒想到蜀人竟更富!難不成蜀地的莊稼結出來的都是金穗子麼?”

“可算了吧。那都是刮來的民脂民膏,是老百姓的血汗。我道那朱瑙名聲不錯,卻原來也是個剝皮的狗官!”

原本蜀人肯出大價錢招攬他們,對他們來說當是好事。可價錢出的太高了,反倒叫這些人反感起來。畢竟他們都是亂世裡出身的綠林,誰沒受過苛捐雜稅的盤剝呢?

唯有那林深,目瞪口呆地喃喃了數遍“十倍……十倍……”,終是忍不住衝魏變問道:“哥哥,若他們真能給出十倍的價錢,何不索性依了他們?這錢著實夠我們兄弟吃一輩子了……”

眾人頓時又埋汰起他來:“你這小子,就數你最見錢眼開。讓你聞著銅錢味,就跟狗聞見屎味似的。那蜀人拿點錢出來,你這就把哥哥昔日的教誨都拋去腦後了?”“就是啊,我說你小子不會被蜀人給收買吧?”

林深又被人噓得麵紅耳赤,惱火道:“好好好,就我貪財,你們都高風亮節!有本事你們都彆要錢!”

魏變止了眾人的嬉鬨,好聲好氣道:“那人說五倍十倍的價錢,也不過是信口一說罷了。縱使朱瑙真拿得出那麼多錢來,可他從蜀地過來,豈會將這麼多的輜重戴在身上?徒增趕路的負擔罷了。我若真應承了他們,便是中了他們的奸計。屆時他們借口暫時拿不出這麼多錢,要回蜀地去取。而我卻已然背棄了張師君,騎虎難下,不得不依著他們的命令行事。他們離間的目的已經達到,又豈會真的給這麼多錢?他們賴賬不給,我們又能拿他們如何?”

眾人聽得呆了,頓時罵道:“好狡猾的蜀人!”又道,“還是哥哥聰明,看穿他們的險惡用心!”

唯有林深,雖也隨眾人奉承了魏變一番,心裡卻還忍不住想著那十倍的錢——畢竟是十倍啊!哪怕是五倍,三倍,也夠他一輩子不再捱窮了!

魏變卻不知林深的想法,隻自顧自地吩咐道:“你們派個人去找張師君,就告訴他蜀府遣使接近我,想要遊說我,被我嚴詞拒絕了。我命人捉拿那說客,誰料那人身手矯捷,不幸被他逃脫了。讓師君派人去搜捕那說客。”

蜀人今日沒能成功遊說他,很可能會放出風聲,讓張玄知道他們接觸過他。挑撥離間的手段無非就是那一套。如果他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張玄,就有可能會讓張玄對他產生懷疑。

而他之所以沒有當場為難自己的表外甥和那說客,卻讓張玄去拿人,因為他沒必要和朱瑙結私仇。如果那說客聰明,出去以後就該趕緊逃了。如果被張玄捉住了,那也是玄天教和朱瑙之間的事,跟他魏變無關。

手下們得了他的命令,一起商量了一下向張玄彙報的說辭,便趕緊派人去了。

……

黃昏時分,林深一人提著一壺滿滿當當的酒從酒館裡出來。他麵色微醺,腳步虛浮,顯然方才已喝了不少了。

林深亦知自己在黑馬軍中並不討喜,魏變雖還算重用他,可其餘人等卻大都看他不順眼,一尋著機會便拿話譏諷他。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自幼窮苦出身,吃夠了窮的苦頭,愛財惜錢又如何?非要人人都慷慨大方不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