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第三百二十六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10593 字 3個月前

() 柳驚風見到謝無塵的第一麵就喜歡他。隻不過那時候他年紀還小, 並無任何旖旎非分之想, 隻是本能地想要接近謝無塵而已。

謝無塵的生母在懷他的時候染了疾病, 把他生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這讓他在成長中難免遭受了一些異樣的目光與話語。或許便是因這緣故, 他打小脾氣就不好, 非但爭強好勝,還牙尖嘴利,誰敢給他一個臉色瞧,他定會不客氣地嘲諷回去。他這脾氣,除了謝三之外,也隻有柳驚風受得了了。

與謝無塵相反的,柳驚風卻自幼就是個性情溫和的人。他相貌清俊, 胸懷寬闊, 對待他人的冷言冷語並不敏感, 因此在一眾子弟中人緣頗為不錯。可惜他最大的缺點便是以貌取人, 正是這缺點讓他放著弱水三千視而不見, 偏偏喜歡圍著謝無塵打轉。

於是在柳驚風鍥而不舍軟磨硬泡之下,他很快就成功在一眾堂表親兄弟之間成為除了謝三之外與謝無塵關係最好的人。

在旁人看來,柳驚風與謝無塵交往簡直是自找苦吃。他對謝無塵總是鞍前馬後,謝無塵卻對他常常冷言冷語。有看不慣的人曾私下裡問過柳驚風, 緣何能如此容忍謝無塵?柳驚風聽罷卻詫異地反問:容忍?如何就需要容忍了?他分明開心得很啊!一席話讓旁人啞口無言,隻能為柳八過人的胸襟欽佩不已。

在柳驚風看來, 他固然待謝無塵好,謝無塵待他也是同樣好的。

剛入官學念書的時候,柳驚風因玩性太重, 心思全不放在學業上。官學裡布置的功課他總想抄彆人的,或是索性請其他子弟幫他完成。因他人緣好,倒也有不少樂於助人的子弟願意幫他。結果謝無塵卻把所有人譏諷了一頓,押著柳驚風每日與他一起念書。柳驚風原也不笨,隻是性子散漫了些。被謝無塵天天逼著,竟還真學出一些成就來,最後差點就在官學的考試中拔得頭籌。

又因柳驚風性情寬厚、喜好玩樂的緣故,他在徽州時結識了一些趨炎附勢、不務正業之輩。謝無塵看那些人不慣,撂下狠話要柳驚風與那些人斷絕往來,否則自己就與他斷絕往來。柳驚風不得不忍痛割袍斷席。後來聽聞那幫人作奸犯科,惹下不少麻煩,若非柳驚風抽身的早,隻怕也惹了一身腥。

總而言之,無論旁人如何看待,與謝無塵交往,柳驚風自己很是樂在其中。

徽州的風氣比較開放,謝家有子弟好男色,在院中養了孌童。柳驚風聽聞此事後,對此極竟然感興趣,主動找上門去打聽細節。回來之後他就動了心思,也想與謝無塵嘗試。

可誰知他剛與謝無塵說了兩句,謝無塵便極是反感地搖頭喝止:“閉嘴,彆說了!”

謝無塵一貫不喜歡與人親密接觸,一想到兩個男子抱在一起的畫麵,馬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柳驚風磨著他道:“老七,就試一試吧?我問了幾個人,他們都說那事快活得很呢!”

謝無塵死活不同意,被柳驚風磨得煩了,板起臉轉身就走。柳驚風無奈,也隻得悻悻作罷了。

後來柳驚風又不死心地嘗試過幾回,軟磨硬泡地想要與謝無塵嘗試。他也不知中了什麼邪,打從知道了那般事後,放著世間這麼多男男女女不看,偏偏就想與謝無塵共赴**。謝無塵仍是百般不樂意,唯有一次,險些讓柳驚風得了手。

那天謝無塵原本心情就不好,柳驚風便陪他去河邊走走。河邊的小樹林裡四下無人,隻有暖陽細風,鳥語花香,彆樣情致。柳驚風一時情迷,便忍不住從後麵抱住了謝無塵。

謝無塵也知道柳驚風這段時日鬼迷心竅,竟想與他行那般事,因此對柳驚風的接觸頗為敏感。他火氣頓時上來,推開柳驚風轉身就給了他一拳!

柳驚風毫無準備,被他打翻在地,捂著臉愣住了。

謝無塵本欲轉身走人,可看著柳驚風那慘兮兮又彷徨無措的樣子,不知怎麼的,竟生出幾分不忍來。

兩人僵持片刻,約莫是鬼迷心竅會傳染人,謝無塵竟脫口而出:“我若陪你試一次,你便死了這條心麼,彆再拿這齷|齪事煩我麼?”

柳驚風原本正醞釀著該怎麼道歉,聞言一下從地上跳起來,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你當真願意試試麼?”

謝無塵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與那莫名的不自在,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柳驚風想要上前,卻又緊張得不知該怎麼辦,手腳都失去控製了一般。過了好半天,他才笨拙地上前抱住謝無塵。

然而當他抱住謝無塵的瞬間,謝無塵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渾身僵硬如鐵。柳驚風也僵住了。

片刻後,柳驚風鬆開謝無塵,緩緩退開,隻見謝無塵臉色蒼白,雙眉緊鎖,竟像要受刑一般。

柳驚風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清醒了。他內疚道,“對不住……老七,我不會再這樣了。”

謝無塵也不知該說什麼,又僵持了片刻,轉身離開了。

柳驚風怕極了謝無塵從此會不理他,當天夜裡一整晚輾轉難眠,幾次想要起身去找謝無塵,千辛萬苦終於熬到天亮。翌日清早他急匆匆推門出去,卻見謝無塵竟然已經站在他的院子裡了。

謝無塵眼下青黑,顯然昨夜也沒有休息好。見他出來,神情不自然地盯著地麵道:“……我們去。”

柳驚風愣了良久,直到謝無塵忍不住皺眉,他才猛然醒過神來。他訥訥地點頭:“好……我們、我們去看書。”

昨天那件事,他們誰都沒有再提起。

或許那對於血氣方剛的少年人而言不過是一次意外,但是這次意外卻讓他們各自認清了幾件事。

——柳驚風喜歡謝無塵,是與其他人都不同的喜歡。

——謝無塵絕不厭惡柳驚風,他隻是接受不了男子之間的情|事。

——無論如何,他們誰也離不開誰。

打那之後。柳驚風對謝無塵的確再沒有跨越雷池之舉了。這並不意味著他死心了,而是他開始了另一條路——溫水煮青蛙。

他會不經意間握住謝無塵的手,摟住謝無塵的腰,倘若謝無塵皺一下眉頭,他便立刻鬆開;他會在言語上討便宜,倘若謝無塵嘖一聲,他便立刻閉嘴。

他一步一步慢慢逼近,讓謝無塵慢慢習慣,逐漸不再抗拒。

他以為來日方長。謝無塵也有同樣的念頭。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料到,頃刻之間,一切都會天翻地覆。

江南割據,韓如山稱帝,梁國滅亡,陳國衰微……

潞州被困的那天,謝無塵亦知道,他們已經沒有勝算了。或者更早之前他就已知道了。因失去了選擇,他反而放下了心裡的恐懼,也放下了一直以來的防備。

他才發現有些事,原來他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抗拒和反感。

隻是他沒有想到,他做好了與柳驚風共同赴死的準備,柳驚風卻並沒有打算與他一起死……

第二天他被人捆成粽子扔上馬車,一路駛離潞州。他不知道馬車究竟駛了多久,可路上並沒有遭到任何阻攔。那時他便知道,柳驚風已經和謝無疾達成了某種約定。

當馬車停下,終於有人將他身上的繩索解開時,他已經離潞州戰場數百裡遠,再想趕回去也來不及了。

他發瘋似地將馬車砸了個稀巴爛,等他終於平靜下來後,他將被他砸爛的木板搬開,車廂裡有柳驚風最後留給他的東西。他一件件取出來,打開檢查,裡麵裝的儘是金銀細軟。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在柳驚風出兵之初,他以為自己可能有去無回,每日一封遺書托人寄回給謝無塵。可這一次,他們或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柳驚風卻除了一句“在我心裡,你比誰都好”之外,再沒有給他留下隻言片語。

謝無塵站在荒郊野地裡。他的身邊沒有了族人,沒有了朋友,也沒有了軍隊。隻剩下幾箱金銀,和幾名仆從。

他從來沒有這樣迷茫無助和絕望過。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兒,又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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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梭,轉眼便過去兩年。

一輛馬車在店鋪門口停下,謝無塵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他正欲朝店鋪裡走去,忽然,他感覺周遭仿佛有目光注視著他,便停下腳步向邊上望去。

然而他環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附近有什麼異常,於是收回視線繼續朝裡走去。

店鋪裡的掌櫃正在前台算賬,聽見腳步聲才起抬頭,看清來人是誰,連忙從櫃台後迎了出來:“喲,東家來了!”

謝無塵問道:“近日生意如何?”

掌櫃忙道:“東家到後麵稍等片刻,我馬上把帳理完了拿給東家看。”

謝無塵點了點頭,向後院走去。

不多時,掌櫃果然捧著賬本過來了。

謝無塵大概看了眼賬目,道:“看來這兩個月生意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