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2 / 2)

和離書?!

羅聞夕五指用力抓緊匣子,不解地看向躺在床榻上迅速失去生命活力的魏雲熙,艱難開口道:“你,這又是何必......”

魏雲熙的雙眼雖不複清明靈動,但卻十分平靜,“早該走出這一步的,隻是我執念太深,始終懷揣最後一絲僥幸,舍不得鬆開手。”

“現在終於舍得了?”羅聞夕放輕力度合上匣子,佯嗔道。

魏雲熙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比你想象的還能出息那麼一點點,這封和離書,是他得到消息不顧勸諫執意領兵馳援平州的那天晚上寫的。”

羅聞夕看不得她此時還強裝笑容,伸手拉平她嘴角的弧度,低喃著問道:“既然那時候就決定要離開他了,為什麼還要死守在封雲關......”

魏雲熙不是行伍之人,她雖年幼失恃,又年少失怙,但出身侯府,家境殷實,見識過人心詭譎,但物質生活上尚算富足,那曾見識過戰場的凶險與殘虐?她本無守城之責,儘可以撤離到後方安全地區,牧雲的毒箭便也沒機會奪了她的小命。

“我雖然沒有你守土開疆的誌氣,但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臨陣逃跑也太慫了吧!”魏雲熙的語氣很輕鬆,“再說了,成王府享受嶺南百姓賦稅供養,我做不到拋下他們任虎狼掠奪淩虐。”

沒有人不畏懼死亡,但總有些東西比苟活更有價值。魏雲熙從來不覺得自己有英雄氣節,她隻是守住了自己人格的底線。

羅聞夕懂她,所以縱有再多的意難平,這一刻都會滿足她的任何委托。魏雲熙深知這一點,儘管心裡愧疚,但還是開口囑咐道:“我不想死後還要葬入王陵,在下麵的世界還給

彼此添堵,隻得麻煩你了,幫我把這紙和離書兌現。”

羅聞夕的背後站著靖國公府和陽武侯府,祖上又有監國公主的光環籠罩,有她出麵,這件事應該不算太難。

果然,羅聞夕沒有絲毫猶豫就應承下來,“好,我一定幫你如願。”

“多謝。”

“少來這麼肉麻的。”羅聞夕回她個白眼,“封雲關得守,你可是立了大功,就算不動用我家的關係,皇上論功行賞,你這封和離書也能兌現。”

知道羅聞夕這麼說是想讓自己安心,魏雲熙承下她這份情,發自內心地笑了笑。羅聞夕卻被這笑容狠狠戳了下心,沉默片刻後開口問道:“你對自己的身後事,有什麼安排?”

這話一問出口,一直默默守在房內的雲珠忍不住哽咽出聲,倉皇告罪退了出去。看著向來乾練從容的雲珠如此失態,羅聞夕的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魏雲熙的目光久久注視著門口,好一會兒才移開,緩緩開口道:“我死後,便火化了吧,骨灰就埋在爹娘合葬墓的旁邊。我好像天生和父母緣薄,以後能長長久久陪在他們身邊也挺好。”

羅聞夕點頭應下,“家產呢?”

目光落在羅聞夕懷中的匣子上,魏雲熙交代道:“和離書下麵有張紙,上麵寫著一個地址,是我爹當年養在外麵的一房外室,本打算秋獵之後就明媒正娶的,你幫我找到她們,帶回崇都魏府老宅吧。”

羅聞夕皺眉,“她們?”

“那女人是個寡婦,帶著個兒子。”魏雲熙解釋道:“不是我爹的。”

當年秋獵前,魏父曾經提過想要續弦,魏雲熙雖然表麵上支持,但父女倆相依為命多年,對於突然要多出來的繼母,心裡總還有著芥蒂,等到秋獵救駕魏父重傷過世,魏家內憂外患風雨飄搖,魏雲熙連過多的悲痛時間都沒有,等到穩固了家業之後再想起那對母子,思慮過後,便隻派人每年送些銀子過去,據回報,那個小子讀書很好,人也勤懇上進,是個有前途的,那個女人也始終沒有再嫁。

“雲珠她們我都安排好了,稍後你幫我送她們回崇都。”魏雲熙下頜微揚抻著脖子咽了口唾沫,胸腔內的痛感加劇,使得她呼吸越來越吃力,羅聞

夕作勢要喊人請良醫,卻被魏雲熙扯住了衣袖,“不用了,時候到了......”

酸楚的哽咽卡上喉頭,羅聞夕赤紅著雙眼去翻自己的香囊,掏出一個不及巴掌大的瑩潤白瓷瓶,魏雲熙再度扯了扯她的袖子,搖頭。那是羅聞夕用來保命的藥,自己能再度醒來並堅持到現在,恐怕已經服過一顆了。再用,隻是浪費。

羅聞夕頹然垂下手,隱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滾落下來。魏雲熙想再扯扯她的衣袖,告訴她稍微哭一會兒就得了,不然自己會走得不安心,但這次毒性發作得異常迅猛,她開始說不出話,感受不到痛感,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陰暗,伴隨著劇烈的耳鳴,惶惶然中她忽然好想聽到了屏風被撞到的聲音,還有個焦急的聲音哭喊著,似乎喊著什麼王爺。

是江蘊青嗎?是他回來了嗎?

意識殘存的最後一刻,魏雲熙暗暗想著,要是能再見江蘊青一麵就好了,哪怕隻一眼。因為自己在和離書上寫明了,此後生生世世再不複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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