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我有一樣長處,就是溫柔。...)(2 / 2)

烏金墜 尤四姐 8243 字 3個月前

她跟前的宮女石榴早早兒就出去周旋了,和頂膳牌的徐颯一副很有交情的模樣,從圍房門上挨出來,輕俏遞了個眼色,說:“徐哥,上回您不是嫌靴子不跟腳嗎,我這兒繡了雙鞋墊子,手藝稀鬆,您千萬彆嫌棄。”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雙喜鵲登枝的活計來,含笑塞進了徐颯手裡。

徐颯哎喲了聲,“姑娘有心了,還給我繡鞋墊子呐……我媽都沒待我這麼好過。”

石榴嬌笑著,輕輕拍打了他一下,“瞧您這話說的!咱們領差事歸領差事,差事之外不還有人情麼,一雙鞋墊子值什麼,往後有什麼縫縫補補的活兒,隻管打發人給我傳話就是了。”

徐颯一聽,心道這丫頭怪不容易的,為主子鞠躬儘瘁到這份兒上,將來善常在要是得了聖寵,可不能虧待了她。

不過太監都是占便宜的積年,要說交情,什麼交情呀,有錢有色都可成為交情。

石榴剛才那一記輕輕的抽打,像楊柳條兒撥弄在心弦上,一時渾身的骨頭都酥了。瞧瞧左右沒人,手就垂下來,拿鞋墊兒在那磨盤一樣飽滿的大屁股上剮蹭了一下,“那我這廂,就先謝過姑娘盛情啦。”

姑娘害臊了,臉如秋分後掛在枝頭的石榴般鮮紅。那耳朵上細小的紅瑪瑙墜子映著屋裡的光,在頸邊蕩漾出一片旖旎的水色。

“玩笑歸玩笑,徐哥,彆忘了盤兒上照應我們主子點兒。”石榴細聲說,“主子升發了,咱們不也雞犬升天麼,將來要是有個所求,主子必定念著功勞,格外放恩典。”

這個套兒下得真夠大的,將來有所求,什麼所求?不就是結個對食,主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麼。

徐颯咽了口唾沫,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石榴鼓脹的大胸脯子,說:“妹妹,您是十月裡的果子,熟透啦。”

石榴半遮半掩笑了笑,“那盤兒上……”

“必定顯眼處。”徐颯賭咒發誓說,“妹妹您這麼瞧得起我,不嫌我是個缺嘴茶壺……我還有什麼說的,肝腦塗地都為您呀。”

石榴滿意了,那欲說還休的笑,彆提多招人喜歡了。商量定了,便不再逗留,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徐颯癡癡看著她的背影,有滋有味地摸著下巴頦,摸多了,仿佛那地方能生出胡髭來。

他的徒弟眼看師傅這樣,心裡也知道了個大概,在那麵銀盤裡尋找善常在的綠頭牌,找見了,指了指道:“師傅,這兒呐。”

原以為他會把牌子挑出來,誰知徐颯的手指頭拐了個彎兒,把和妃的牌子掂在手裡,擱在了風水最旺的那塊地方。

小徒弟不明白,問為什麼呀,徐颯剔了剔牙花兒,“女人再好,能有現銀子好?拿雙鞋墊子賄賂我,不開眼,且排在後頭吧。”說著搬起銀盤頂在腦門上,邁著碎步,一路往東暖閣去了。

屋裡才掌燈,天光還有殘餘,皇帝坐在南炕上,半邊身子披掛著斜陽。

懷恩在一旁伺候進膳,見徐颯頂著牌子進來,輕聲道:“主子爺,膳牌到了。”

皇帝遲遲抬起目光,進晚膳時候一向有兩撥牌子,宗室王公奏事是紅頭牌,後宮妃嬪侍寢是綠頭牌。這兩種牌子統稱膳牌,後者是皇帝極不樂意見的,但這也是作為帝王必要受理的政務。

當然皇帝有權叫“去”,懷恩本以為今天又是如此,卻不想皇帝懶懶調過了視線,居然很賞臉地在銀盤上掃視了一圈。

徐颯頓時來了精神,腰背挺得更直了,把牌子送到皇帝眼睛底下。

皇帝抬起手,那纖長潔白的手指從一麵又一麵寫著位分名號的木牌上經過,最後停在了貴人的牌子上。

拈起來,再將牌子扣回去,他的禦膳還沒吃完,翻完了牌子,繼續慢條斯理進他的櫻桃糕。

徐颯嗬了嗬腰,頂著銀盤卻行退出來,出門就遇見明海打聽,“今兒翻了沒有?”

徐颯點了點頭,“貴人。”說完將銀盤交給徒弟,快步上後頭圍房去,站在門前掃袖打了個千兒,“儲秀宮貴人,侍寢。”

貴人一愣,從人堆兒裡站了起來,似乎不大相信,看了看身邊的宮女。

宮女喜形於色,握住貴人的手蹲安,“主兒大喜。”

至於旁的沒被翻中的嬪妃們,則是一臉失落的模樣,還是裕貴妃最有大將之風,笑著衝貴人點了點頭,隻說:“好好伺候皇上。”

貴人說是,到這會兒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她進宮有兩年了,恩寵一直稀鬆,在花團錦簇之中又是個不起眼的,今兒忽然被點了卯,實則有好些人恨妒參半。

善常在是最不知遮掩的,她跺了跺腳,臉上儘是不甘。晉位有兩個月了,皇上都沒正眼瞧過她一眼,她不明白,是自己家世不好,還是自己不夠會打扮?不都說男人饞嘴貓似的嗎,天底下哪有提拔完了,乾放著小老婆閒看的人!

康嬪慣會做好人,笑著安撫她,“沒事兒,今兒不成還有明兒呢,萬歲爺早晚會想起你的。”

善常在賭氣嘟囔:“我怕是要成為六宮的笑柄了。”

和妃嗤笑了聲,瞥一眼貴妃離開的背影,陰陽怪氣道:“那不至於,想當初咱們貴妃娘娘,進宮半年才侍了一回寢,如今還不是寵冠六宮?這叫大器晚成,你呀,且等著吧,好日子在後頭呢。”說罷撫了撫鬢邊絨花,帶著丫頭一搖三晃邁出了門檻。

永常在被降了等次,每日的點卯也還是得來,她悵然把手搭在宮女的小臂上,小聲說:“萬歲爺有程子沒翻牌子了,這回侍寢,貴人指定能懷個龍種。”

這麼一說,還沒走的人愈發酸了,穆嬪掖了掖鼻子道:“想是儲秀宮的風水好,懋嬪還懷著身子呢,又輪著了貴人。這要是遇喜,內務府該派幾個收身嬤嬤常駐儲秀宮才是,也免得來回奔走,多費腳力。”

反正這種酸話,有幸被選中侍寢的人都得聽一遍,一時人都散儘了,隻剩貴人和貼身的宮女留在圍房裡,長遠不侍寢的人,依稀記得該挪到燕喜堂等著,便提起袍裾邁出了圍房。

結果剛踏上廊廡,就見禦前伺候的滿福迎麵行來,到了近前堆著笑打了個千兒,說:“主兒萬安,萬歲爺有口諭,請主兒過東暖閣說話。”

貴人有些惶惶的,在她印象中萬歲爺不是個樂意找嬪妃聊閒篇的人。這回翻了牌子,不是直去寢室等著,卻讓上東暖閣敘話,這對她來說不知是好還是壞。

倘或往好了想,指不定萬歲爺願意和她交交心,自己不再是用來打發無聊,傳宗接代的工具;要是往壞了想……沒準兒今天的翻牌子隻是空歡喜一場。萬歲爺不打算臨幸,隻想用她堵堵彆人的嘴,沒的叫人說萬歲爺懶政,不想生兒子,不為大英萬年基業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