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夏清川,這名字……一聽就...)(2 / 2)

烏金墜 尤四姐 8927 字 7個月前

“夏清川?”

太後奇異地看向皇帝,隻見他無措地摸了摸額角,最後強打起精神來,笑著道是,“正是夏清川。”

天底下能有這麼巧的事兒嗎,太醫竟和皇帝重名了?當初先帝給他起名,這清川二字是有來由的,先帝喜歡晁補的那句“晴日七八船,熙然在清川”,因此皇帝名叫宇文,表字清川。如今又來個夏清川……太後忽然回過神來,自己可不是姓夏嗎,這麼一拚湊,才有了這個所謂的“夏清川”吧!

頭疼,年輕人的想法真叫人琢磨不透。看純嬪一副認真的樣子,皇帝的眼神又閃躲著,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鬨什麼幺蛾子。當然皇帝的體麵還是要成全的,太後無奈,點著頭道:“夏清川,這名字……一聽就是杏林聖手。”

老姑奶奶不疑有他,笑著說是,“夏太醫的醫術著實精湛,等太後見了他就知道了。”

然後太後把她的不解全集中到了老姑奶奶身上,“你……眼神怎麼樣?”

頤行怔了下,不明白太後為什麼要這麼問,但也得認認真真回話:“奴才眼神還成,燈下能穿針,十丈之外能辨男女。”

太後想了想,這樣好像還不錯,那怎麼能分辨不清皇帝和夏太醫的長相呢。

太後也來了興致,偏頭又問:“這夏太醫,長得什麼模樣?”

老姑奶奶搖了搖她單純的腦袋,“奴才沒見過夏太醫的樣貌,他每回看診都戴著麵巾,畢竟禦用的太醫要伺候皇上,萬一把病氣兒過到禦前,那就不好了。”

“哦……”太後喃喃,“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皇帝已經坐不下去了,撫了撫膝頭站起身道:“朕還有些奏折要批,就先回養心殿了。外頭暑氣大盛,皇額涅仔細身子,兒子這就告退了。”

太後說好,轉頭吩咐頤行:“你主子要回去了,你也去吧。記著謹守自己的本分,好好伺候主子,閒時多替我上養心殿瞧瞧,就是在我跟前儘孝了。”

頤行道是,見皇帝先行了,自己卻行退出了慈寧宮正殿。

他走得很快,像身後有人追趕似的,頤行隻好一路在後頭尾隨,氣喘籲籲道:“萬歲爺,您走慢些,奴才追不上您啦。”

皇帝踏上慈寧門的台階,乏力地頓住腳,閉上眼睛喘了口氣。他在考慮,下回再見太後的時候,應該怎麼向太後解釋夏清川這個問題。

好在老姑奶奶並未察覺異樣,依舊一臉純質地望著他,皇帝勉強擠出個笑臉來,“你回去吧,朕也要回養心殿了。”

頤行哪裡知道皇帝此時的心潮澎湃,接過了守門太監遞過來的傘,邁出宮門時撐開了,扭頭對他說:“還是我送您回去吧,大熱的天兒,沒的曬傷了臉。”

說完也不多言,提著袍子,花盆底鞋輕巧地踏上了細墁地麵。

有風撩動了她的袍角,那番蓮花的鑲滾在足尖輕拂,像月下海邊拍打的細浪。她舉傘的胳膊衣袖下墜,露出一截嫩藕一樣的手腕,腕上戴著一隻絞絲銀鐲,頗有小家碧玉的靈巧秀美,就那麼眉眼彎彎看著他,說:“您彆不好意思呀,我送您一程又不犯齋戒,大不了我不挨著您就是了。”

皇帝沒法推脫,懷恩那幾個奴才也不知躲到哪兒消閒去了,他隻好邁下台階,擠進了那片小小的傘底。

頤行照舊還是鬆散的模樣,一麵走一麵道:“我才剛瞧您和太後說話,透著家常式的溫情,以前我老覺得帝王家聊天兒,也得之乎者也做學問似的,原來並不是這樣。”

皇帝漸次也從剛才那種懸心的狀態下遊離出來,負著手踱著步道:“尋常說話自然不必咬文嚼字,誰也費不起那腦子。倒是你,那麼殷勤地向太後舉薦夏太醫,難道還指著他伺候太後平安檔?”

頤行暗中嘖嘖,這小皇帝,對夏太醫還十分具備占有欲,伺候禦前可以,伺候太後平安檔就不行?

“奴才是想著,夏太醫這麼好的醫術,應該多為宮中造福。他如今官職不是很低微嗎,上太後跟前伺候伺候,多個結交多條路,俗話說醜媳婦總要……嗯……的嘛,他先前向皇上舉薦我,我如今向太後舉薦他,也算我知恩圖報,還了他這份人情。”

是啊,拿他還人情,好事兒全被她占了,老姑奶奶真是獨步天下從不吃虧。

皇帝有些氣悶,又抒發不出來,便問她:“朕的那個螭龍鎮尺,你修得怎麼樣了?”頤行一陣心虛,想起來那東西還塞在引枕下呢,便道:“萬歲爺,斷都斷了,我瞧是修不好了,就算修好也不美觀,要不您就當是賞了我的,彆再追究了,成嗎?”

皇帝說不成,“那條龍尾可以賞你,龍身子朕還要。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把它雕成一個完整的物件。”邊說邊嚴肅地看了她一眼,“記著,不許假他人之手,你自己闖的禍,自己想辦法補救。”

這也算刻意的錘煉吧,頤行本來還打算討價還價一番,但見皇帝一臉肅容,也不敢再聒噪了,小聲囁嚅著:“奴才儘力而為,可是最後這鎮尺會變成什麼樣,奴才不敢下保。”

皇帝漠然瞧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大抵意思是你自己看著辦,要是修複得不好,提人頭來見。

所以這就是伴君如伴虎啊,先前不還好好的麼。頤行也覺得不大高興了,走出永康左門夾道後就站住了腳,笑道:“奴才忽然發現,原來和萬歲爺不順路。您要走隆宗門,我往北直達啟祥門,要不就在這裡分道兒吧。”說著蹲了個安,“萬歲爺好走,奴才恭送萬歲爺。”

她還是那麼笑嘻嘻地看著他,那模樣一下讓他想起小時候,不管乾了什麼缺德事兒,她都有臉笑著。

皇帝氣惱,邁出了傘頂籠罩的方寸,果然由奢入儉難,大日頭曬著腦門,曬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男人嘛,練騎射的時候可沒什麼遮擋,這是萬歲爺自己說的。他也很有氣節,轉身大步朝隆宗門走去,頤行瞧著他的背影,終於能放下傘柄挑在自己肩頭上了。心道好心好意撐了這半天傘,結果一點情麵都不講,一塊壽山石罷了,值當這麼急赤白臉的嘛!

她扭轉了身子,舉步朝夾道走去,皇帝行至廊廡底下回頭看了一眼,那蝴蝶傘麵罩住了她的上半截身子,大概因為穿不慣花盆底的緣故,鬆散起來走路送胯,因此屁股和腰扭得特彆厲害。

他嗤了一聲,四六不懂的小丫頭,一回又一回地在他麵前抬舉夏太醫,這是作為嬪妃的行事之道嗎?還使起性子來,說好了要送他回養心殿的,半道上居然反悔了。什麼不順路,她把帝王威儀當成什麼,還以為這是她江南尚家,他是上她們家做客的太子嗎?

一路不知躲在哪裡去的懷恩和明海終於露了麵,從隆宗門值房裡弄了把傘過來,忙在檻外撐起,以迎接萬歲爺。

懷恩心裡還在犯嘀咕,剛才不是並肩走得好好的嗎,怎麼說話兒就分道揚鑣了呢。又不敢打聽裡頭內情,隻道:“奴才瞧純嬪娘娘的鞋穿得不稱腳,想是在主子跟前不好表露,所以急著回永壽宮去吧!”

皇帝經他這麼一說,似乎才想起來,前後一聯係,那份氣惱就消散了,想了想道:“再賜她幾身行頭吧,還有頭麵首飾……彆弄得一副寒酸模樣,叫人笑話。”

懷恩忙道了聲,老姑奶奶這份榮耀,可說是特例,就連早年的貴妃也是按份發放,可沒有今兒冊封,明兒再追加放賞的恩典。

皇帝漫步走進了養心門,走到抱廈前時,看見那缸魚給移到了陰涼處,也沒人給他們喂食兒,魚腦袋一拱一拱,紛紛頂出了水麵。

皇帝回身看了看外麵天色,若有所思――魚浮頭,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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