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孽。(...)(2 / 2)

美人眸 蔣牧童 19195 字 3個月前

阿鳶恨不得在每個攤位上都流連,路過的小攤子,都想猜上一道謎語。

奈何她雖然有心,卻總是猜不對。

“小姐,你也不幫幫我。”阿鳶跺腳。

沈絳伸手撥了下麵前的花燈,燈盞輕旋,輕笑了起來:“猜燈謎得靠自己的真本事,要不然多沒意思。”

阿鳶又是一哼,卻沒再抱怨。

沈殊音打小在京城長大,對京城元宵節的熱鬨,早已經習以為常。

兩人帶著幾個家丁,護著她們一路往前。

周圍的人一瞧這樣的架勢,便知道她們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敢靠近。不過遠遠瞧著為首的兩位小姐模樣的姑娘,不少人瞧了一眼,便不住回頭再看。

乖乖。

這兩位姑娘隨便挑一個出來,都跟天仙兒似得,顏如舜華、纖合度。

偏偏兩人還一齊出現,叫人看得舍不得眨眼。

這樣天仙般的姑娘也隻有在如此燈會,才會偶爾露一回真容,讓尋常百姓也瞧見。

沈絳瞧不上這些小攤上的花燈,一路往裡走,果然越到裡頭,花燈越是精美。

沿途還有不少小吃,糖葫蘆、畫糖人兒、炸糕、湯圓,還有蜜餞攤子,上麵擺著各式的蜜餞果子,梨乾、柿膏兒、黨梅、芭蕉乾。

就連沈絳都被阿鳶拉著,這個也瞧瞧,那個也想買。

兩人在蜜餞攤子上麵挑選了一陣子,買了兩包,老板包給她們之後,沈絳吃了兩口,又分給家丁。

逛了許久,沈殊音道:“灼灼,我們在浮雲樓訂了位置,那裡是觀賞鼇山燈最好的酒樓,不如先過去坐一坐吧。”

沈絳關心道:“大姐姐是不是累了?”

沈殊音搖搖頭:“倒也還好。”

阿鳶雖然不敢說話,卻是一臉期待望著沈絳,顯然是希望她拒絕沈殊音。

沈絳笑了起來,慢悠悠道:“大姐姐,我還沒逛夠呢,不如你先去。我帶著阿鳶再玩一會兒。”

“那就帶兩個人陪著你吧。”沈殊音說。

沈絳:“不用,讓他們跟著大姐姐吧,今日人多,彆衝撞了大姐姐。”

沈殊音還要勸說,沈絳卻湊近她說:“大姐姐,你還不放心我啊。要是真有什麼宵小敢放肆,我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沈殊音知道她這話還真不是大話。

畢竟之前她可是親身經曆過,被沈絳救下的事情。

對於自家這個妹妹的武力值,她倒確實是放心。

於是沈殊音不再多說,叮囑她玩夠了,就到浮雲樓與自己彙合。

沈殊音一走,沈絳繼續領著阿鳶繼續閒逛,兩人如同入了林的雲雀,歡喜的簡直不知歸家。

路過一個賣麵具的攤子,沈絳發現一個銀色狐狸麵具,忍不住拿了起來。

她放在臉上正要戴上,手掌猛地握緊銀色麵具。

方才她一見這銀色麵具時,隻覺得眼熟而已,此時要戴在臉上,才想起在何處見過。

護國寺,金鑾殿,謝便是戴著這樣的銀色麵具。

他身份尊貴,連金鑾殿這等朝政重地,他都能如此肆無忌憚。

由此一想,沈絳再無興趣試戴麵具,剛扔下,正要轉身離開,險些撞上旁邊的人。

“姑娘。”一個油然而生的驚喜聲音響起。

她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張頗為俊秀的麵孔,透著驚訝和歡喜。

“姑娘,在下楚凜。去年三月初八,那日姑娘追上我,贈我重金,楚凜一直不敢忘。”楚凜顯然是乍然與她重逢,欣喜至極,俊逸的麵孔眉梢眼角皆在上揚。

沈絳盯著對方,眨了眨眼睛,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對方的名字。

哦,楚凜。

沈絳當然記得那日的事情。

正是因為她出去追了楚凜,才會被迫在那個破廟躲雨,這才遇上謝。

當初她得知楚凜帶著人私奔,居然還將她娘給的定親信物抵給了旁人,恨不得追上他,生剝了他的皮。

甚至還故意給銀票給楚凜,讓他帶著一起私奔的女子,走的越遠越好。

可如今再瞧見這個人,她心底竟再也提不起曾經的厭惡和憤恨。

楚家的婚事,是她親自上門退掉的。

她甚至還敲了楚家一筆銀子,捐給了當時在京城郊外的流民。

沈絳慢悠悠看著他,隻見楚凜一身華貴衣裳,腰間係上好玉佩,舉手投足,再不是那個落魄的隻能用未婚妻家給的定親信物來換藥的人。

顯然他重新回到昌安伯府了。

沈絳倒是有些好奇那個私奔的姑娘,不顧一切,沒名沒分跟著一個男子。

她朝他身側看了一眼,就見站在攤子另一邊的女子,原本正低頭饒有興趣的挑選麵具,這會兒聽到楚凜與人說話,立即抬起頭。

兩人四目相對,沈絳一眼就辨認出,對方並不是那日的蓁蓁。

“楚凜,她是誰啊?你認識?”小姑娘看清楚沈絳的臉,如臨大敵,當即攬住楚凜的手臂。

大晉朝男女大防,雖不嚴格,可是能在街上這麼明目張膽的挽手臂,要不就是夫妻,要麼就是未婚夫妻。

即便是兄妹之間,都做不出這般親密的舉動。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不住朝沈絳打量著。

楚凜皺著眉頭,他望著對方挽著自己手臂的手掌,更是抿緊嘴唇。

“如玉,我與這位姑娘有過一麵之緣,她對我有恩。你先到旁邊等我一會兒,我與她說完話,立即便來找你。”

這位叫如玉的姑娘立即大驚失色,“這個也對你有恩?怎麼誰都對你有恩。”

楚凜臉色登時不好起來。

但是如玉見他臉色不好,正欲發火,誰知楚凜將她往旁邊輕拖了下,低語了兩句,似乎哄得她開心,對方這才心滿意足,轉身離開。

她走後,楚凜立即走到沈絳麵前。

還沒他開口,沈絳一笑道:“楚公子,之前的事情談不上恩惠,隻是舉手之勞罷了。公子不必記掛在心上。”

待沈絳轉身準備離開,突然頓住,又望向楚凜:“我想公子也會希望我,永遠彆記得那晚的事情吧。”

楚凜的臉再次如紙般透白。

周圍火樹銀花,花燈如繁星銀河,將這條街都照的透亮,每個人臉上都透著節慶的喜悅。

唯獨沈絳對麵站著的楚凜,雙手顫抖,身體呈搖搖欲墜之勢。

楚凜低聲說:“楚某無法踐諾,背惠食言,不為人齒。”

白首不相離這樣的話,言猶在耳,如今卻早已是物是人非。

楚凜想想卻也是唾棄自己不已,他與蓁蓁兩人到了滄州之後,便在當地住下。可是很快,他們身上的銀子用完。

他當慣了公子哥,壓根無法忍受簡衣陋居。

更何況他沒有賺銀子的途徑,蓁蓁勸他給人當教書先生。

可是大家族的先生要有功名還有推薦信,他私奔出京,連路引都是買來的。至於給那些普通百姓家當先生,賺來的銀子,不過夠青菜豆腐過日子。

這樣的日子實在太過乏味枯燥,楚凜苦苦熬了半年。

終於徹底受不了。

他托人偷偷帶信回京,因為他落魄到連回京的路費都不夠了。

隻要他能回京,哪怕是爹娘打他罵他,他都會受著。

等京城派人來接他的時候,他勸蓁蓁與自己回來,哪怕是跟著他一起回伯府,先給他通房,日後待他娶了正妻,再抬她做姨娘。

蓁蓁眼含清淚的望著他,問道:“那你當初又為何與我私奔呢?”

這話楚凜回答不了,不是因為他不知道答案,而是因為他說不出口。

因為當初太傻了,以為有情飲水飽。

可他就是個離開父母親族,就什麼都不是的公子哥,一個隻能依附著家族而生的廢物。

楚凜回京之後,也知道了自己的婚事被退一事。

他倒是沒什麼感覺,畢竟長平侯府那位小姐,他未曾見過。

可是後來他漸漸在旁人口中,得知了那位小姐的事跡,知道她在長平侯府敗落之後,不懼一切,上京為父伸冤,明察暗訪,找到證據。

最後她不顧生死,敲登聞鼓,上金鑾殿,彈劾四皇子。

種種之舉,莫不叫人拍案。

連原本對沈絳不在意的楚凜,都不由欽佩她的舉動。

在眾人的交口聲中,他突然想要見見自己這個,打小就定有婚約,可一直未曾見過的姑娘。

說來竟是可笑,他居然在退婚之後,對這位未婚妻上心了。

楚凜甚至還讓人去朱顏閣打探過,聽聞這間短時間在京城聲名鵲起的鋪子,就是他這位前任未婚妻的傑作。

可是她似乎又突然消失了一般,未在京城出現。

反而是母親對她頗為厭棄,說這位小姐並非賢妻人選,對長輩不恭不敬,對外不賢不惠,膽大包天,肆意妄為,這種婚事退了也好,反正沈家也敗落了。

就在母親為他再次張羅婚事時,長平侯平反,爵位複得的消息傳來。

父母親立即在家中,長籲短歎,生怕與沈家結親不成,反而結怨。

於是母親更加著急他的婚事,今日他身邊這位如玉姑娘,家世不顯赫,但是勝在家中錢財頗足。

楚凜知道父母的打算,既然沈家在京城勢大,倒不如讓他成親後離京。

去江南也好,去彆處也好,謀劃個一官半職,等事情平息,再回京。

楚家雖有爵位,在京城勳貴中也隻是平平。之前唯一能稱道的,就是與長平侯府的這門婚事,如今連這門婚事都沒了,就越發沒落。

這個如玉刁蠻任性,實非他喜歡。

如今乍然遇見沈絳,又讓她想起過去種種。

若是他未曾一意孤行,未曾私奔,或許今日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楚凜苦笑一聲:“姑娘若是想要唾罵我,便隻管罵吧。”

沈絳隻覺得好笑,她說:“我為何要罵你。你若是真的該挨罵,隻怕也是那位蓁蓁姑娘吧。”

楚凜越發無地自容。

眼前這姑娘當初親眼見著他帶蓁蓁私奔,如今他背棄諾言,當真是笑話至極。

楚凜原本就已經臨近崩塌的自尊,在這一刻,更加瀕臨崩潰。

沈絳不想再與他多說,她如今已無意再報複他了。

隻是在她轉身時,楚凜喊道:“姑娘,你還未跟我說,您的芳名。若是可以,我想將先前姑娘贈我的銀票,如數奉還。若是蒙姑娘不棄,楚某想請姑娘小聚一番。”

沈絳回頭,好整以暇的望著他,許久,她輕聲道:“你最好還是彆知道我的名字吧。”

要不然,你隻會陷入無窮無儘的痛苦與奔潰。

這世間大概總有幾個字,天不遂人願。

沈絳正要離開,沒想到正好有個聲音喊住她:“阿絳。”

她頓住腳步,耳邊這些周遭嘈雜人聲如潮水般退去,她扭頭,就看見不遠處一個戴著銀色麵具的男子,站在燈火闌珊處。

沈絳閉目了片刻,以為自己是出現幻覺。

今日皇上攜皇室宗親,與城門上觀賞鼇山萬歲燈,他怎麼會出現呢。

她再睜開眼睛時,火樹銀花間,他挺拔的身軀依舊站在那裡。

楚凜眼看著突然出現的一個男人,叫她的名字。

阿絳?

電光火石間,楚凜腦海中竄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他竟不管不顧伸手拉住沈絳的手腕,問道:“阿絳?沈絳?”

自從回京之後,沈絳這個名字便日日夜夜出現在他的耳邊。

很多人說她瓊姿玉貌,明豔動人,宛若神女,京城第一美人之名非她莫屬。

他眼前的這位姑娘,當初乍然見到,哪怕他當時身邊已有蓁蓁,依舊被她的容貌所驚歎。

這天底下怎麼就湊巧,有這麼多如此驚人美貌的姑娘。

除非……

除非她們兩人是同一人。

楚凜又想起他遇見眼前姑娘的日子,好像就與沈絳進京的日子很相近。

還未等他再次質問,隻見不遠處走來的銀色麵具男子,上前,捏著他的手骨,厲聲道:“鬆手。”

楚凜手腕被捏的發麻,對方周身透著隱隱殺氣。

可是他卻望著沈絳,幾乎是祈求般問道:“你不是對吧。”

下一秒,謝竟毫不猶豫運動,竟要折斷他的手腕。

沈絳麵無表情道:“我是。”

哢嚓一聲,楚凜的手腕脫了骨。

他整個人猶如陷入死寂般,望著沈絳,突然絕望到放聲大笑。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