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2 / 2)

水牛奶補湯在經過張氏在村頭大榕樹下的極力推廣,在坡下村迅速流傳開來。這年頭富裕的農家都會買頭牛,讓家裡人不至於在農忙時累垮了,這水牛市價近十兩銀子可是家裡的一大財產,侍候得比爹娘都精心。

為了得到小牛崽子,農戶人家基本上買的都是母水牛,這母水牛產子後大半年都有奶水,除了要喂養小牛崽子之外家裡人喝也是儘夠了的。

往年哪位婦人沒有奶水,也有擠了水牛奶來喂養的,養出來的娃兒也白胖,隻是大家夥兒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喝。

哪能自己喝呢?這都多大了還喝奶水啊?誰家大小漢子和小牛崽子搶奶水喝不得被親娘把耳朵給擰斷!

怎麼?老娘當年虧了你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村子裡最出息的陳舉人也喝呢!他的爹娘娃兒們都在喝,老的一時半會瞧不出來,但小的幾個跑出來的確和村子裡其他娃兒們很不一樣,白白胖胖的就和菩薩身邊的小金童一般。

不好的東西他能讓家裡人喝?喝了之後那張氏滿臉紅光聲音響亮,啥病都沒了!村子裡有水牛的幾戶人家都受到了熱烈追捧,有拿了雞蛋來換的,也有直接上門討要的,機靈的人家還直接做起生意來了,一碗水牛奶賣一個銅板。

等到陳世文知道的時候村子裡已經流傳起喝了水牛奶便能和陳舉人一樣考個小三元,做舉人老爺了,這讓他哭笑不得。

十月一過,待村子裡陸陸續續有人家挑擔出去賣魚的時候,今年的農忙也開始了,不過是短短的兩三天一片片的稻穗便泛了黃,積年的老農用手一撚,點頭,“可以了,早些收吧,晚了這天估計有雨。”

全家出動,一擔擔的稻穀便這樣拉了回來,擊打脫粒鼓風簸揚,一天下來整個人都累癱了,可望著筐裡飽滿的稻穀又都樂開了花。

陳老太爺“今年的收成又比去年的多了兩成,老大待全部收完了你便安排著將穀倉裡的陳稻拿去賣了,把這些新的換進去。”

“知道了爹。”陳禮忠也是眉開眼笑的,往年新打的稻穀要拿好些去交稅,剩下的還要賣了買油鹽醬醋,一年到頭剩不了多少。

但如今兒子是舉人,免稅五百畝,這些收回來的稻穀就都是自家的了,農戶人家有了糧才能安心啊,有了糧食遇到荒年也不怕的。家裡收了這麼多糧食想來村裡其他人家都是豐收,這麼多的糧食來年日子也好過了,一天三頓吃乾的也還能剩下些。

這一場秋收持續了七八日,一大家子主仆終於在下一場秋雨之前把地裡的稻穗都收起來了,打脫粒了晾曬在院子裡,青石地板上滿滿的金黃一片,讓人瞧著就心生喜悅。

桂枝歪坐在椅子上,小聲哀嚎道“姑娘,這農活真不是人做的,我不過是去撿些稻穗就累得不行了,難為老太爺那麼大年紀了還每天都下地,乾活比好些人都利索。”

劉玉真雖然沒有下地,但她和婆婆、二嬸在家裡操持著一大家子的吃食也是累得很了,這會兒也賴在塌上歇息。

“農戶人家便是這般了,到老都不得停歇,我瞧著你臉都紅了,快去取了我那潤膚的香膏擦擦,給其他幾個也取一盒,仔細脫皮。”

“謝姑娘!”桂枝一聽便來了精神,很快回來告訴她隻剩下兩盒,若再不趕製下個月便用不上了,“那珍珠粉和製胭脂、香膏的香料都用完了呢,最近也沒打發人去府城,可怎麼好?”

“下個月啊……”劉玉真心念一動,道“下個月是周家老太太六十大壽,他們家大管事親自來送了帖子請了姑爺和我同去,姑爺那會兒已經出發前往京城了,所以我們要去周家稍坐一坐。”

“周家姐姐那會兒應該會回來拜壽,我這就去寫封信你打發人送去驛站,讓她從府城給我們捎一些。”

“那可真是太好了,”桂枝興高采烈的,“府城的玲瓏樓也有賣那散珠的,都是做頭麵挑剩下的歪瓜裂棗,磨粉最合宜,不若就讓他們幫忙磨了吧,縣城這的銀樓時常缺斤少兩惹人煩。”

“也好,”劉玉真點頭,“讓她多捎些,離了府裡後我們往後托人去府城采買的日子會越發少,往後也不知還有沒有這樣合宜的時機。哎,三姐姐那處鋪子也不知道生意如何,不然托了三姐姐帶也是好的。”

“定是興隆的!”桂枝肯定地回道“姑娘您上回將這些年積攢的圖樣子挑了好的給了三姑娘,哪一樣不是人人誇的?您就放一百顆心吧!”

“但願如此。”劉玉真也是有信心賺些脂粉錢的,但是沒到出結果的日子總是讓人心裡惦念。

“咦,那不是錢貴嗎?”桂枝突然驚訝道“他不跟在姑爺身邊急匆匆的這是做什麼?可是有什麼急事?”

劉玉真伸出頭去瞧,果然看見錢貴急匆匆的從正房出來,穿過院子往外走去,她記得正房今天好幾個家裡人進去了,陳世文剛進去沒多久,這是出了什麼事?

……

還真是出事了。

陳家幾代人種田為生,見天兒在地裡忙活但成效不佳,到了陳世文這一代送個孫子去鎮上讀書都要再三猶豫。

好在這孫子是個出息的,不但有了功名還給家裡找了個來錢的路子——在稻田裡養魚。

稻田裡養的魚,是從兩指大小的時候開始養的,待長大一些日日都要割草喂食,如今秋收一條不過一兩斤。陳家等不得了放水都撈起來,到縣城、鎮上、隔壁鎮上、周圍村子裡賣了不過四五十兩銀。

還拉回來一板車賣不出去的死魚,剩下的三畝地不敢再撈了。

張氏心疼得吃不下飯,“怎麼就賣不出去了呢!去年都是二十文呢!這秋收是家家進補的時候,怎麼就賣不出去了呢!”

她急得不行,探前了身子去問,“老大,你有沒有說是坡下村陳家,陳舉人家的魚啊!吃了添福氣的!”

陳家長孫陳世誠熬黑了眼眶,沮喪道“娘,魚太多了,收了稻穀家家戶戶都挑去賣了些,太多了,太多了啊,娘。”

“前些年我們在田裡養魚,大家都看在眼裡呢,今年再去找魚苗就困難了,可見十裡八鄉的都養上了。這東西一多價格就賤。”

“如今一尾,隻賣十二文!死的還不要!”

“咱們家人多又請了長工,收得快,再晚些等鄉親們騰出手來,恐怕都賣不出了啊娘!”

越說越是著急,陳世誠略黑的臉上都急出汗來了,這些田地都是他和爹看管的,爹年紀大了喂魚的活都是他在做,說是一天看三遍都不為過,從兩指到如今巴掌大,費了多少心血?

如今卻是賣不出去他頓時就急得不行。

“祖父、爹、娘,你們想想法子啊!要我說我們得趕緊的都收了,明兒起個大早都賣出去,去縣裡,去鎮上、去隔壁鎮上,去村裡……”

張氏倒吸了口涼氣,喃喃道“怎麼就賣不出了呢?怎麼就賣不出了呢?前兒還二十文一尾呢……”

賣不出,賣不出那哪兒來的銀子?雖說年初那會兒買的魚苗不過五兩銀,如今不但回本還賺了許多,但賬可不能這樣算,一想到廚房那一板子死魚以及田裡三畝地還沒撈的活魚。

再想一想明年、後年、往後的每一年恐怕都賣不成魚了,白花花的銀子打水漂,還有兒子馬上就要去京城了家裡卻拿不出銀子來,張氏不由得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陳家幾代人都是獨苗,所以家裡頭有什麼事也習慣會和媳婦商量,因此魚賣不出去這樁大事現有的兩位女性長輩張氏和戚氏都過來商量了。至於孫輩的幾個媳婦年輕,男女有彆而且她們當家的都在,也就沒讓來。

戚氏平日裡雖有些小心思但如今事關家裡最大的進項,也是急得不行,“那可怎麼辦啊?今年不單單是咱們家養了,族長家,叔祖家,還有族裡、村裡還有親戚們家有上等水田的都來問了啊,爹也好好教了,就為了有個好收成,如今,如今……”

“早知道當時就不教了!”

“還有我娘家,方哥兒舅舅也跟著養了三畝地,這可如何是好,吃也吃不完這許多啊!”

“怎麼就沒人要了呢,這這這……”

兩個女眷急得六神無主,老太爺和陳家老大陳禮忠沉默地抽著煙鬥,時不時吐口煙圈,屋子裡煙霧繚繞。

“要不再等等?”今兒沐休在家的二房獨子陳世方猶豫道,他讀書在外,見得多,想法也比較多,“秋收這會兒賣不出去,那就再等等?過年家家都要吃魚,年年得有魚呢!”

陳世誠眼前一亮,衝著兩位主事的道“祖父、爹,二弟說得對,如今魚吃得歡呐,一筐子草灑下去一會兒就沒了,到了年底能再長三兩,年底再賣哪怕價低些那也是有得賺的!”

老太爺磕了磕煙鬥,不答陳世誠的問題,反問道“去喊文哥兒了嗎?他怎麼還沒來?”

陳禮忠看了看張氏。

張氏一頓,回道“爹,文哥兒溫書呢,我就沒讓喊,這事他也幫不上忙啊,溫書要緊。”

“去喊他來。”陳禮忠敲了敲扶手,“這事要緊得很。”

張氏無奈,走出去吩咐了兩句。

陳世文很快就來了,他的身影一出現在門口,一大家子的大人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擁而上。

“老三啊,你可回來了,你說這可怎麼好啊?”

“三弟,咱們家裡的魚……”

“文哥兒,你快想想法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