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1 / 2)

陳世文與劉玉真一大早就帶著人出發了,一路慢行到了縣城宅子裡的時候正趕上午膳。

這處三進的宅子離進士坊不遠,之前隻有一戶下人看管,此番要用來待客段嬤嬤提前兩日就帶著人過來布置了。除了段嬤嬤帶的人之外,劉大太太還派了徐嬤嬤、芳嬸、外管事德叔以及大房近二十個下人過來幫忙。

段嬤嬤和徐嬤嬤兩個都是內宅好手,一個盯著他們把各處都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個則在廚房守著把試做的菜肴都嘗了個遍,生怕有什麼閃失。

所有人都慎重萬分——這可是自家姑娘第一次以舉人娘子的身份出現在人前,可不得儘善儘美。

所以當劉玉真和陳世文來到這宅子的時候,小到院子裡的花木,大到器具擺設,無不妥帖周全。

所有的下人依照身份的不同穿著不同顏色的衣裳,低垂著頭聚集在院子裡給他們請安。

劉玉真略說了兩句便讓他們散了,吩咐人傳膳,用過午膳後陳世文想要到四處略看一看,劉玉真嫌熱沒陪他去,便喊了段嬤嬤來問話。

“這宅子布置得如何?”雖說看起來沒什麼不妥的,但是劉玉真還是再問了一回,“正房可收拾好了?”

段嬤嬤回道“都布置妥當了,您和姑爺安置的正房也都安排好了,被褥今日在日頭底下曬了鬆軟得很,內室熏了您愛用的梅香,枕頭也換上了您喜歡的軟枕。”

說話間,劉玉真略在屋內四處走動看了看,見沒什麼差錯便放心了,問道“客房布置得如何?明日宴席上許會有客人喝多或是需要歇息,這客房可不能差了。”

這事難不倒段嬤嬤,“姑娘您放心,外院收拾出了三間院子,每個院子都有正房和東西廂房,安置十幾個人都是夠的。內院裡頭也差不離,為這太太還從府裡派了得力的丫鬟和小廝來侍候,一切都穩妥。”

“那些字畫擺設也從庫房裡取了來,收拾好擺放齊整,雖說不是什麼古物,但也都彆有風趣。”

“廚房呢?”劉玉真又問。

段嬤嬤“徐嬤嬤看著呢,芳嬸和顧廚娘在試做明日的席麵,脫不開身。芳嬸昨日便來了,瞧過了那些魚和您寫的單子,說心裡頭有譜了,讓您放心。”

劉玉真又問了些其他安排見沒什麼問題便放下心來,想到了另一件事“前幾日我們說起的那郭老三一家以及李家的和她那兒子,如今可是在城外的宅子裡?”

“派人去把他們帶過來吧,我正好進了城,領來讓我見見。”

段嬤嬤出門吩咐去了,沒一會兒又回來道“已經吩咐人去傳了,姑娘您也累了吧,略歇一歇,下響午我再帶他們來回話。”

“也好。”劉玉真坐了一上午顛簸的車,如今真的感覺渾身酸痛,聽到段嬤嬤這麼一說頓時便想起了綿軟被窩的好處,不由得整個人都放鬆了幾分。

她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侍候的摘去釵環,抹去脂粉,換上一聲輕便柔軟的細棉布寢衣。

躺在陌生但散發著熟悉香氣的被窩裡,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連陳世文什麼時候回來的又走的都不知道。

待她午歇醒來又休息了一陣,段嬤嬤便領著她選好的人來拜見,一共是三男兩女,兩個大些的女子是郭家的和李家的。都是三十往上的婦人,一副老相,三個男子除了郭老三外都是年輕的,但隔著屏風也瞧不清模樣如何。

劉玉真乾脆不瞧了,直接問話,“你們覺得,開個食鋪最要緊的是什麼?一個一個說。”

兩個女的一個爽朗一個略有些畏縮,爽朗的那個說位置要好,味兒要好,人要勤快;畏縮的那個猶豫著說要量大,吃得飽。

兩個小的一個說要勤快、一個說要多放肉,至於郭老三,支吾了半天說要和巡街的衙役處好了關係,便不怕那地痞流氓。

劉玉真認真聽著,“說得都對,我再加兩條,第一要乾淨,無論是廚房還是外頭的桌椅板凳,都要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再有就是要笑,要親切和善,切不可拉長著臉。”

“這許是要做許多年的買賣,可不能把口碑給搞砸了,你們就先在這兒待上幾日學一學,往後郭家母子和李三就到那雜貨鋪裡去,李家的你就到城門口的那茶寮上。”

“怎麼做我都會打發人教你們,若是做得好我有賞,若是你們做得不好,那我便換旁的來。

“都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幾個人不管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都紛紛點頭。

劉玉真“好了,那李家的和郭家的現在就去廚房幫襯,郭老三到前院看好了車馬,至於你們兩個,也去前院聽候德叔差遣吧,嬤嬤你喊兩個人領他們去。”

處置完了這件事,再商議了些彆的這就差不多到晚膳時分了,劉玉真親自去廚房瞧著她們幾個依著明日宴席的單子一個接一個的把菜做好,有幾個細節盯著她們改了。

回到正房換了身衣裳出來,便看到一個下午沒見的陳世文坐在桌前,眼前一大桌子的菜肴,熱氣騰騰。

“你覺得這味兒如何?可還有什麼地方要改的?”劉玉真問他。

陳世文“瞧著挺好,你也來嘗嘗。”

劉玉真坐了下來,目光掃過這一大桌子上幾乎沒動的菜肴,“我剛剛在廚房待了許久沒什麼胃口,你怎麼也不吃,是沒什麼胃口嗎?”

用筷子給他夾了一塊仿東坡肉做的燜肉,“我讓他們換了上好的黃酒來做,和在家裡時候吃的有些許不同,你嘗嘗?”

陳世文依言嘗了嘗,的確是比在家裡做的時候好吃,但看著劉玉真期待的目光,具體怎麼個好吃法卻真說不上來。

“好吃,”他給她舀了碗湯“你也嘗嘗,這個魚丸雞湯鮮得很。”

兩個人相互夾了幾次菜,有說有笑地吃完了這餐飯,飯前沒什麼胃口的劉玉真不知不覺吃了小半碗飯。

飯後,不需要和其他人閒話也沒有孩子要照看的兩人取出了棋盤對弈一番,陳世文的棋藝很高,劉玉真則是一般所以三兩下她便敗下陣來,連下了三盤都是如此,這第四盤她又是先行便靈機一動,衝著他甜笑道“你先下!”

陳世文不疑有他,取了個黑子隨意地放了。

劉玉真暗笑,快速跟進,白皙的手指夾著同樣瑩白的圓滾棋子,就落在了他上回放過的位置。

如此幾回雖然黑白各居一邊但白子下得很有章法,蜿蜒著頗有幾分氣勢,隻是陳世文頓住了,猶豫了幾番,而後抬頭看了看她,將手裡的黑子落在了白子周圍。

兩盞茶功夫後。

她皺著眉,正襟危坐,手裡抓著一把黑子苦思冥想。

陳世文斜坐著,看了她一會兒又看了看做困獸之爭的白子,悠閒地吩咐丫鬟“去沏碗茶來,淡些,再上一疊點心,上回吃的奶糕就很不錯。”

“你不要說話!”劉玉真不滿地抬頭,“你吵著我想轍了,若是我輸了就都怪你!”

陳世文啞然,告饒道“好好好,我不說,那你想好下一步怎麼下了嗎?你這幾個子若是再不救,那我可就都吃掉了。”

他指著已無路可逃的幾個白子。

“都說了你不要說話了!”劉玉真越想越氣,隨手把手裡的白子一扔,惱羞成怒地站了起來,“不下了不下了,這都是什麼啊,茯苓你端的是什麼?我不要吃什麼甜兮兮的奶糕,讓廚房換了酥脆的綠豆糕來!”

“哈哈哈……”陳世文愣了一會兒後大笑,任由她甩著帕子遠去,搖著頭把散亂的白子撿起,複盤後認真地把這盤棋下完,不過這一回他執的是白子。

過了一會兒後,他抬頭問站在一旁安靜伺候的臉生丫鬟,“你家姑娘在閨閣的時候忙些什麼?”

丫鬟回道“姑娘一般是早膳過後隨太太去給老太太請安,和姐妹們說一說話,然後回來隨太太理事,午膳過後歇一歇響,然後下響午或是看書、或是畫畫、彈琴之類的。”

“若是天兒好,也去園子裡轉轉,做些胭脂、酒水和醬菜等玩意兒,姑娘做的胭脂顏色最正,煮的茶水也是最好,從梅花瓣上取梅花雪水烹茶,最雅不過了。”

丫鬟是這回從劉大太太屋裡派來的,一席話說得抬頭挺胸的,與有榮焉。

“倒是悠閒。”他評價了一句,手裡的白子啪地一聲落在黑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贏了這盤棋,他端起溫熱的茶水飲了一口,目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略過廊下走動的丫鬟仆從們,落在了仰頭觀看著梅樹的粉色身影上,看了許久。

喝完了一杯茶。

劉玉真抬起頭看著這株有些年紀的梅樹,“桂枝,你來瞧瞧你來瞧瞧,那是不是花苞?”

桂枝也學著劉玉真仰著頭,遲疑道“看著像,但如今還隻是十月出頭,還早了些吧?往年府裡的梅園都是十一月才有花開的,一直到第二年的三月。”

“你說得不對,”劉玉真搖頭,“往年也有十月就開了的,隻是非常的少隻得一兩朵,我記得但凡這麼早梅花就開了的那一年定會非常的冷,冷得很,就比如十年前的那一次……”

劉玉真頓住了話頭,垂下頭在院子裡走動,“你去取把剪子來,再找個漂亮些的瓶子,咱們插一束花吧,就放屋子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