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1 / 2)

劉玉真落荒而逃,躲在隨園好幾日都沒有回去。

“嘗嘗,”飯桌上,曾氏給她夾了一塊子蘑菇,道:“這是我女婿一大早送來的,鮮著呢,乖女兒,你嘗嘗。”

劉玉真嘴角抽搐地看著碗裡的蘑菇,慢吞吞地夾進嘴裡,嚼了兩下就咽下去了。

“好吃嗎?”曾氏問她。

“一般般。”劉玉真食不知味地回答。

“那再嘗嘗這個,”曾氏又給她夾了一筷子,這回是脆嫩的鮮筍,在流水裡泡去了全部的澀味,呈現出一種好看的瑩白色,再配上豬肉、醬油略微翻炒便是一道好菜。

“好吃嗎?”曾氏又問她。

劉玉真是愛吃筍的,她略提起幾分精神嘗了嘗,點頭道:“味不錯,是莊子上送來的嗎?”

曾氏也嘗了一口,笑道:“這也是我那女婿送來的。”

“他聽你說我愛吃夏至前後的菌子,如今沒到那時節但是近日村子裡有人上山采了蘑菇,味道一樣鮮美,便送來給我嘗嘗。”

“這哪是送給我的啊。”曾氏道:“昨日送了兩條屋子旁竹林裡,你念叨過幾回的竹筍,今日送了你覺得我喜歡吃的蘑菇。”

“我都沒好意思說我女兒比我更喜歡吃蘑菇呢。”

曾氏笑盈盈地看著她,“你說他明日會送什麼過來?”

“娘!”劉玉真放下了筷子,“您不要提他了,他討厭得很!”

“好好好,”曾氏戲謔地看著她,“不說就不說,可憐人家吃一塊味兒好的糕都巴巴給你送來,你就作吧,等哪一日啊他不來了我看你怎麼辦。”

“您今日怎麼老是向著他說話啊!”劉玉真捂住發燙的耳朵,“您以前不是很討厭他的嗎?”

曾氏老實說道:“就衝著你嫁給他一年,這性子還在如閨中一般模樣,我呀,就討厭不起來了。”

曾氏這話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這女人嫁人後日子過得如何,不是看她吃穿,而是看她性子和閨中相比,是一如往常呢,還是偏激了、猙獰了、幽怨了、惡毒了。

如府裡的二姑娘、此前在閨中時如朵花兒一般,嬌嬌柔柔。

但如今這性子就完全變了,雖然身子嬌柔依舊,但性子卻南轅北轍,尤其是此番流產之後,那頗受寵愛的妾室也緊跟著在屋子裡滑了一跤,落下一個同樣成了型的男胎。

妻妾相爭,在周家鬨得不可開交。

曾氏上次見她一眼就瞧出來了,她在周家的日子定過得不如何。

但是真姐兒每次回來,性子雖有些許變化但大體上是無憂的,尤其是此番她單獨一個人回來,還是因了那種事,可把她和徐嬤嬤樂得夠嗆。

劉玉真鬱悶地用筷子戳著碗裡的白米飯,半響小聲問道:“娘,您當年和父親是怎樣相處的啊?父親是個怎樣的人?”

提及已逝的劉大老爺,曾氏的臉上露出了緬懷之色,“你爹啊,是個君子。”

“怎麼說?”劉玉真問。

“他很孝順,對你曾祖母、祖父以及祖母都是如此,但他的孝順又與你二叔和三叔這般盲從的愚孝有所不同。”

“他很關心家裡人,是那種出門回來,會給家裡每一個人都帶一份禮的人。”

“他還在世的時候,是一個出色的兒子、兄長、丈夫、父親。”

“至於我和他嘛,”曾氏停頓了半響,道:“他記得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有一陣子我喜歡上了讀詩,他就寫了偷偷放在我的枕邊,讓我一醒來就能看見。”

“我年輕那會兒還喜歡看話本,外頭買來的笨得很,他就寫了給我看,但其實啊他寫的更笨。”

她的目光平靜而柔和,“他剛走的時候,其實你外祖母想讓我改嫁的,但我拒絕了,並且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有後悔。”

“真姐兒,這世上有你二叔那種見一個愛一個,將正妻的臉麵棄之不顧的人。”

“也有你父親那般,讓人念念不忘的偉男兒。”

“你呀,”曾氏輕點了她的額頭,“也是奇怪,我與你父親琴瑟和鳴從未紅過臉,你怎麼在這上頭這般不開竅呢?”

“竟被女婿嚇得躲回來了?”

曾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我的兒,娘是跟你說過,咱們女子的一生都在這大宅之間,在這垂花門後,婆媳、妯娌、妻妾、子嗣、中饋……”

“這些都遠比一時的情愛要緊。”

“但也跟你說過若你能與夫婿舉案齊眉,恩愛一生,那我也是替你歡喜的。”

“你怎麼就聽了前半段,把後半段給忘了呢?”

劉玉真吐了吐舌頭,小聲辯解道:“誰知道他哪根弦搭錯了,竟問我那樣的事,以往那樣不就好好的嗎?”

前世今生的見聞都告訴她,情之一事最是折磨人,她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

被他那樣一問,自然就隻好逃走了。

“得得得,娘也懶得管你了。”曾氏搖頭,瞧了瞧沙漏站了起來,“你就晾他個十年八年的吧,但也要注意著要防著丫鬟們還有外頭的人。”

“可彆陰溝裡翻了船。”

劉玉真聽得煩躁停下了筷子,衝著快要走到門邊的曾氏喊道:“娘,您要去哪兒啊?”

曾氏回頭,“我換身衣裳去給你祖母請安,你也換一身跟我一起去,為著讓女婿到廣州府做官,她都催了八百回了。”

“你等下仔細些,她估計又要念叨你。”

“怎麼又是這個事啊?”劉玉真托著下巴,“我們剛回來的時候勸了一遍,您壽辰的時候我們回來拜壽又勸了一遍,到後頭祖母她老人家過壽的時候又全家齊上陣勸了一遍。”

“我前幾日回來還勸了一遍。”

“他們到底想要如何啊?陳世文都一再拒絕了,那個位置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曾氏低頭從掀起的簾子底下走過,聲音遠遠傳來,“這裡頭的事複雜得很,我也是剛知道不久,路上再和你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