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贈明珠(1 / 2)

宮娥打著燈籠,在禁城的紅牆之上打出長長的黑色影子,殷明鸞從長春宮走了出來。

和趙太後講了一會兒話,雖然趙太後言語很周全,滴水不漏,但是殷明鸞能從她的隻言片語中窺見從前世宗後宮中的刀光劍影。

而更讓她憂心的是,竟然有一副世宗題字的畫。

這幅畫可萬萬不能出現。

殷明鸞知道這幅畫的存在後,心中總是惴惴不安,好像不做些什麼的話,這畫會阻礙她所有的計劃。

殷明鸞回到醴泉宮,還沒有坐定,忽然聽到檀冬說慈寧宮中來人了。

殷明鸞站起來,見到了服侍許太後的張嬤嬤。

張嬤嬤先擺出一副笑模樣,竟然眼中沒有什麼笑意,她說道:“太後娘娘看著嚴厲,實在是為了公主好,女子須清閒貞靜,守節整齊。公主這些天懈怠了些,太後娘娘心憂不已,於是帶來《女誡》、《內訓》,希望公主謄寫靜心。”

現在已經很晚,殷明鸞有些困倦,打起精神說道:“多謝母後,嬤嬤先放著吧。”

張嬤嬤卻依舊笑:“太後娘娘想明日同公主一同誦經,公主今夜需抄完。”

殷明鸞的笑容有些僵硬,說了一個字:“好。”

張嬤嬤點點頭,滿意地走了出去。

殷明鸞無奈地拿起了筆。玉秋為殷明鸞磨墨,檀冬多點了幾根蠟燭,有些愁地說:“夜間寫字看字,彆傷著眼睛了。”

殷明鸞想了想殷衢。

聽聞殷衢宵衣旰食,常常晚上點著燈看折子,像殷衢那樣的都沒有瞎,怎麼著也輪不到殷明鸞瞎。

殷明鸞於是說:“不礙事,其實晚間寫寫字也挺靜心的。”

檀冬說:“公主不能大意,奴婢小時候隔壁住著一個繡娘,眼珠子突得嚇人呢,奴婢娘說,繡娘總是熬夜繡花,從前她還是個美人呢。”

殷明鸞雖然仍舊不太相信,可她不敢拿自己的容貌開玩笑,她轉了主意,說:“玉秋,將蠟燭都點上。”

玉秋應聲,將屋子裡的蠟燭都點了,殷明鸞猶嫌不夠亮堂。玉秋便去了庫房,她發現庫房裡不留神進了耗子,把蜜蠟都啃壞了。

壞蠟燭是不能給殷明鸞用的,下人的蠟燭也不是公主應該用的東西。

玉秋回來稟告,殷明鸞便說:“去尚宮局看看吧。”

玉秋在夜裡從醴泉宮出來往尚宮局去,這動靜讓慈寧宮裡的張嬤嬤曉得了。

許太後已經就寢,這等小事自然不能驚動她,但是張嬤嬤並不認為殷明鸞是單純地想要蠟燭。

深夜大張旗鼓地去了尚宮局,不就是想把事情鬨給陛下知道。

張嬤嬤叫了一個太監:“你去尚宮局,看看醴泉宮那邊想做什麼,機靈一些。”

慈寧宮的太監汪申得了張嬤嬤的委托,那是十分狐假虎威。他是慈寧宮的人,免不了帶著慈寧宮的傲氣,到了尚宮局,看見一圓臉宮女捧著金絲盤往外走,叫道:“慢著。”

汪申撩開布,看見裡麵放著數十隻蠟燭,一股清香撲鼻,金絲銀絲繞著,一看就不是尋常蠟燭。

汪申見不得醴泉宮得好,想到從前許太後和李貴太妃的恩怨,汪申說道:“這麼好的蠟燭,咱們嫡出的嘉陽公主都沒用著,怎麼就給了醴泉宮?你們這樣討好李貴太妃,是想要一同去靈覺寺?”

圓臉宮女一驚,忙道不敢。

汪申於是說:“咱家記得,前年宮裡多了些羊油燭,剛好給長樂公主。”

圓臉宮女不敢說個不是。

那羊油燭,卻是前年的次品,一燒起來就一股子羊膻味,壓箱底到了如今,沒人敢拿去給貴人用。

正說話間,從斜裡走過來一個黃衣宮女,她對著圓臉宮女哼了一聲,然後對著汪申諂媚道:“公公說的是,雙雁這小蹄子慣會巴結人,咱們尚宮局裡的好東西都掏空了,連太後娘娘要的時候有時都難得供應上,都是這小蹄子作踐好東西。”

叫雙雁的圓臉宮女急道:“奴婢沒有。”

黃衣宮女上前給了雙雁兩個嘴巴,然後從最底下箱子裡翻出一盤羊油燭,似笑非笑地遞給玉秋。

汪申對黃衣宮女的行徑很是滿意,問道:“你叫什麼?”

黃衣宮女道:“金巧。”

汪申變道:“咱家看,你兩人分管著這庫房,你又比她伶俐。你就同你們尚宮說,咱家的意思,以後你一人管庫房,這圓臉丫頭就做些不動腦筋的重活吧。”

金巧得意,這就開始用主子的樣子道:“雙雁,地上不乾淨,去打掃打掃。”

玉秋拿著一盤羊油燭,心中有氣,見汪申兩人反複羞辱給了醴泉宮便宜的宮女雙雁,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汪申陰陽怪氣道:“玉秋姑娘,怎麼了?”

玉秋思索了一下,忍住了,今夜切不可生事,要不然,太後又要捉住她們公主的錯處了。

她笑著謝過尚宮局的宮女,然後對著汪申一拜:“汪公公。”

汪申倨傲點了點頭。

汪申回到慈寧宮,告訴張嬤嬤無事發生,自己把壓庫房的羊油燭換給了醴泉宮。

張嬤嬤倒也沒說什麼。

慈寧宮裡住著的是醴泉宮那位的母後,慈寧宮做什麼,醴泉宮自然是要受著的。

天經地義。

玉秋回到醴泉宮,將羊油燭一擺,殷明鸞捂住了鼻子。檀冬嚷著:“拿走,拿走,熏到公主了。”

玉秋沒理她,問殷明鸞:“公主,慈寧宮這樣針對我們,我們今後該怎麼辦?”

檀冬開始出主意:“我有個主意,公主今日用這蠟燭熏一晚上,明日去找陛下,陛下必會問公主身上怎麼一股怪味,然後陛下就知道了。”

殷明鸞皺了皺鼻子:“這比讓我抄《女誡》還委屈我,才不要。”

殷明鸞正在奮筆疾書,她揉了揉眼睛,玉秋連忙過來將她的手拿下,說:“公主小心把眼睛揉壞了。”

殷明鸞無奈地放下了。

殷明鸞抄了許久,她抬眼,看了看窗外,月色朦朧。

她蘸了墨汁,剛剛落在紙上,忽然聽見檀冬走了進來:“公主,乾清宮的張福山公公過來了。”

玉秋和檀冬對視一眼,不知是喜是憂。

殷明鸞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擔心,莫不是自己宮裡人要蠟燭鬨出來動靜,讓殷衢覺得她亂了規矩?

殷明鸞見玉秋和檀冬兩人對張福山過來的事兒沒有一點謹慎態度,心中大覺不妙。

她嚴肅地說:“往後對乾清宮的人都謙恭一些。”

畢竟她隻是個假公主,要是飄得沒邊,殷衢恐怕會在抄許府裴府的時候,把她一起稍上。

玉秋和檀冬彼此再望一眼,都有些一頭霧水。

張福山進來了,身側跟著全喜和多善。一人捧著一個托盤。

殷明鸞問道:“張公公,這麼晚了,是皇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張福山是禦前的大太監,但是見了殷明鸞十分客氣友善,他笑著說:“陛下聽聞公主夜間要看書,特地叫奴婢把蠟燭送過來。”

殷明鸞一愣。

玉秋和檀冬分彆上前去接住了,隔著紅布看形狀,玉秋手中捧著的是似乎是蠟燭,檀冬手中的卻讓人看不明白是什麼。

張福山指著檀冬的托盤繼續說:“這一盤裡的東西,是陛下特地吩咐從庫裡拿出來的,公主隻管擺上,保管亮堂。”

殷明鸞怔怔了一瞬間,然後含笑謝過張福山。

殷明鸞看著張福山告辭,然後她聽見檀冬驚訝地叫了一聲。

檀冬雖然平時也跳脫,她畢竟是醴泉宮的大宮女,平日裡也儘量穩妥,這樣一驚一乍也是少有的。

玉秋扯開了覆蓋著托盤的紅布。

霎時間,滿室覆著一層柔和但明亮的清輝。

托盤上赫然放著五顆熠熠生輝的珠子。

殷明鸞有些艱難地回憶:“這是……南越國從前進貢的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