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陌上花(1 / 2)

武襄侯府和安遠將軍府撕破了臉。

這是上京官場中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據說是在靈覺寺裡出了事, 但是所有知情人都諱莫如深。

眾人隻知道,其後,武襄侯府發了喪, 人人都去, 但安遠將軍府中無人去。

殷明鸞身穿素服, 頭上沒有釵飾, 臉上沒有一絲顏色,蒼白虛弱,她乘著馬車遠遠地在武襄侯府經過。

她的馬車懸掛著白絹,她伸了手指,挑開車帷一角,看見衛陵穿著麻衣站在武襄侯府大門前, 目光漠然。

殷明鸞挑開車帷的手指微微顫抖,在衛陵轉臉看過來的時候,她頓然放下了車帷。

衛陵捏緊了手指,低頭, 然後決然轉身。

他明白, 他和殷明鸞再無可能。

他們兩人之間橫亙著許多,再也回不去了。

馬車裡, 嫣兒問道:“姑娘,你穿白是為了過來吊唁嗎?”

殷明鸞微微搖了搖頭。

她陡然得知當年父母的變故, 當然是為了父母除服,但是不知為何, 她卻忽然想要看看衛陵。

或許, 她虧欠了衛陵,衛陵也虧欠著她。

可是,他們兩人並沒有做錯什麼。

“走吧。”殷明鸞輕輕歎了一口氣。

大周官員遇父母喪事, 都要斬衰三年,辭官離任回到老家守孝。但是如今國朝重臣多行“奪情”,以國家多事為由,奪情起複,留任官職,不必回原籍丁憂守製。

朝中眾人都以為衛陵也會奪情留在京中,沒有想到,他卻直接了當地吩咐了家中仆從收拾回衛季的山東老家。

百官遇到父母喪事,不必收到朝廷的許可,就可以去官離任,因此殷衢收到這個消息之後,也略有錯愕。

他沉吟道:“由他去吧,提點著沿路官員,路上與他行些方便。”

張福山低頭應是,未免在心裡歎息了一回,本也是王公貴胄,到底是造化弄人。

武襄侯府後廚柴房中,廖阿水被捆綁著手腳扔在柴垛裡,門吱呀一聲被緩緩地推開了,衛陵站在門口,他逆著光,看不清究竟,隻是渾身陰沉沉的。

廖阿水眼中開始流淚,可是她笑了:“衛陵,你想殺我嗎?想殺便動手啊。”

她又抽噎了一下:“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要讓顧家人知道當年的秘密,我沒有想到伯父會尋死……”

“閉嘴!”衛陵突然暴怒,他將手中的長劍橫在廖阿水脖頸上。

廖阿水仰頭閉眼:“也好,死在你手裡,活著也就這樣,死也沒什麼。就是……不要讓我父親知道我死了,哎,讓他以為我過得很好吧,便宜他了。”

衛陵將劍柄握得很緊,然後他將劍丟開了,寒聲道:“滾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衛陵的思緒開始飄得很遠,他想起了幼時待他極好的廖長老,又想到了衛季的麵容。

曾經,衛季坐在山頭上,看著還是小不點的衛陵和廖阿水打趣道:“我原本想要養一個女兒的,卻養著你這個小子。”

說著,他卻歎息:“我是罪人,我不配。”

但是衛陵明白,衛季待從小看大的廖阿水,也是疼惜得如同女兒一般。

衛季奄奄一息的時候,看著廖阿水,然後看了一眼衛陵,對他搖了搖頭。

衛陵明白,義父是讓他不要怪罪廖阿水。

他上半生做惡人,下半生卻鐵心做聖人。

衛陵眼眶紅了,回想起他的義父,不知是要哭還是要笑。

衛陵踉踉蹌蹌走了。

廖阿水看著衛陵離開,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太過刺眼,在黑暗的柴房中的廖阿水被刺.激得不住流淚,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等她擦乾了淚,她就看不見衛陵了。

她再也看不到衛陵了。

廖阿水挨到長劍邊上,將手上的繩索割斷了,她拿起劍,將劍橫在自己脖子上,手卻頓住了。

她將長劍跌落在地,然後捂住臉,開始失聲痛哭起來。

衛陵離京那一天有人過來送他。

李貴太妃從馬車上下來,揭開了帷帽,極目卻看不見人影。宋吉坐在馬上,遠遠地朝著車隊望過去。

但是衛陵並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他的小廝駕著馬,帶著衛陵的行李箱籠還有武襄侯府不多的一些仆從,慢悠悠地向南行。

而衛陵,或許是一人策馬先行離去了吧。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好天氣。

前朝後宮之人漸漸發現了新景象,長春宮的趙太後不再韜光養晦,她開始走出來,站在眾人眼前,兩宮太後之間隱約有了對峙的苗頭。

這對峙的關鍵處,自然就是在立後這一件事上。

立後一事,從冬天吵到了春天都沒有個結果,不光是後宮,朝臣也急得不行。

許太後將許家幼女許苑娘接到宮中小住,這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後來,又準備著召蕭鬆月,蕭林月,以陪嘉陽公主讀書的名頭進宮。

至於趙太後這邊,她將她兄長趙將軍家的小女兒趙瑾召進宮中,另外又準備讓富平侯府的李纓入宮。

可是李家心疼女兒,竟然是托了李貴太妃給趙太後寫了信,倒是不敢直接拒絕,隻說緩些時日,為李纓預備些進宮的東西。

趙太後哪裡不知道這是李家的推脫之語,想來想去,覺得在趙妗在宮中勢單力薄,於是她想到了平涼府的那個齊蓁蓁。

趙太後沉吟:“那孩子對皇帝似乎有些情誼,皇帝應該也會照顧她的,讓她收拾了,快些到上京來。”

徐嬤嬤應了,差人吩咐下去,她又想到了些什麼,說道:“太後娘娘,還有那個顧府的小女兒,陛下似乎很是喜歡,如今,她又沒有了和衛將軍的婚約。”

趙太後頷首:“說得是,隻是不曉得為何,皇帝卻遲疑了,想來是覺得那女子和衛將軍牽扯過甚,惹他不快了吧,聽說那顧氏女在斷了衛家的婚約之後很是傷心了一陣。”

徐嬤嬤“哎呦”了一聲,說道:“那倒是可惜了。”

趙太後卻笑:“可惜什麼,卻是正好。不管誰家女子入宮,隻是為了抗衡許家,皇帝對她不掛心,也能免除哀家的憂慮,之前皇帝為她實在是胡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