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鸞悄悄靠近殷衢的耳朵邊上說話:“你是結束了,我還需要朝見兩宮太後娘娘。”
殷衢自然是想到了這一件事,他淡然說道:“朝見兩宮太後,需挑一個吉日。”
殷明鸞抬頭看了一眼殷衢,漸漸地,她也能跟上殷衢的思路了。
他的意思是,念在殷明鸞不容易,會將這個“吉日”的日子往後推一點點,讓她好好休息幾天。
殷明鸞覺得似乎有些偷奸耍滑了,她不安問道:“行嗎?”
殷衢一本正經:“欽天監挑日子,自然不用你我擔心。”
那……好吧。
其實殷明鸞對麵見兩宮太後也有些犯怵。
一個是殷衢的親娘,一個是和他們兩人都不太對付的許太後。
該怎麼表現,該怎樣應對刁難,殷明鸞還沒有想個明白,若是多幾天來轉圜,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廟見之禮完畢,殷衢自去忙著他堆起的一大堆政事,殷明鸞也沒有閒著。
她甫一回到坤寧宮,玉秋檀冬就傳話說,各宮妃嬪前來覲見。
殷明鸞略有沉吟,應允了她們的覲見。
其實在之前,她也曾想過很多遍,若是轉換了身份,以殷衢的皇後身份來見舊人會不會引起麻煩。
後來,她想明白了。
宮中規矩森嚴,尤其是事關皇室的私密,尋常人哪裡敢嚼舌根?隻怕她們比殷明鸞更害怕這件事情在耳邊說起,至於說她們心裡怎麼想,那殷明鸞就管不到了。
皇後宣了妃嬪覲見,前來拜見的各宮美人們都有些緊張,她們緩緩邁步走進坤寧宮,發現坤寧宮與從前大不相同。
從前的坤寧宮總有些暮氣沉沉的氣息,肅穆又安靜,讓人不自覺也變得消沉起來,今日一來,她們卻察覺到有些生動鮮活的氣息。
妃嬪對殷明鸞開始見禮,殷明鸞等到她們起身,給她們賜座。待到為數不多的幾個妃嬪坐下了,看清楚了新皇後的臉時,有幾人愣住了。
其她幾人不明所以,眼神隱晦地在那幾個怔住的人身上遊移不定。
很快,略有失態的妃嬪也恢複了原有的鎮定,開始談笑自如起來。
一場暗中的風波就這樣不動聲色地過去了。
隻有那幾個被蒙在鼓裡的妃嬪,怎樣也想不明白,早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等到了下午的時候,殷明鸞終於有了片刻的清淨。玉秋和檀冬眼神一碰,似乎帶著有些羞澀的躲避,她們看著殷明鸞,說道:“想必娘娘昨夜勞累了,要不要休息片刻。”
殷明鸞腦子轉得遲緩,還沒有想到那一層,等她躺在了床上的時候,才明白過來玉秋檀冬語氣中隱約的打趣。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因為表情太過羞憤,倒像是在欲蓋彌彰:“你們誤會了。”
玉秋和檀冬捂嘴笑笑,安慰她:“娘娘不必害臊,這是天經地義的,還盼望娘娘早日誕下小皇子呢。”
殷明鸞急躁地掀開了衾蓋:“我說真的,我和陛下昨天,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下輪到玉秋和檀冬不安了:“什麼都沒做?”
殷明鸞認真地搖了搖頭。
玉秋和檀冬眼中有顯而易見的慌亂,玉秋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問殷明鸞:“可是,陛下最喜歡公主了,怎麼會、怎麼會不碰公主呢?”
檀冬猶豫地說:“除非……陛下對公主,並不是男女之愛?”
這話一出,主仆三人都是一驚,然後越想越是有理。
看著玉秋和檀冬投來疑問的眼神,殷明鸞忍不住交代了:“皇兄之前的確和我說過,想要讓我來幫他一個幫,做他的皇後。”
玉秋一聽,急道:“這也太過兒戲了吧。”
她說完,捂住了自己的嘴,自然,天子的任何決定,豈是她能夠置喙的?
隻是事關公主,讓她一時間有些亂了分寸。
“可是……”殷明鸞有些弱弱地說,“有時候,我又感覺,哥哥對我,不僅是對妹妹那般好。”
尋常兄長會那樣親妹妹嗎?
殷明鸞想不明白。
可是玉秋和檀冬卻篤定了她們的想法,對殷明鸞說道:“我的傻公主啊,陛下的心思,公主難道能參破嗎?”
殷明鸞被這樣一問,自己倒沒有了自信。
看著忽然著急起來的玉秋和檀冬,殷明鸞小心地為自己辯解:“從前,我聽容更衣說過一些亂七八糟的話……皇兄即位以來沒有子嗣的消息……他的平涼府舊居裡還掛著一張清靜經……”
殷明鸞看著玉秋和檀冬,認真地問道:“有沒有可能,皇兄就是那樣清淨無情的人?”
玉秋和檀冬互相望了一眼,心中驚疑不定。
難道是,不是公主的問題,而是……陛下?
幾年前,殷明鸞曾經和玉秋打聽過欽錄簿的事情,幾年後的今天,玉秋自告奮勇:“公主,奴婢去求彤史,一定要看一眼那本欽錄簿。”
彤史女官聽聞坤寧宮宮女要來取看欽錄簿,感到頭都要大了。
想起幾年前張福山特意囑咐過,欽錄簿不能讓任何人查看,她一邊讓人和糊弄著玉秋,一邊悄悄去找上了張福山。
“公公,怎麼辦?”彤史女官問道。
張福山卻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隻見他皺了皺眉,手指翻動了一下書頁,麵色嚴肅地問道:“昨夜,陛下和娘娘沒有同房?”
彤史女官搖頭:“不曾。”
張福山“嘶”了一聲,像是遇到了難解的天機。
張福山想到了幾年前,他揣測著殷衢和殷明鸞的心思,淡然吩咐道:“既然是皇後娘娘要看,就讓她看吧。”
彤史女官得了準話,鬆了一口氣:“是。”
於是欽錄簿時隔幾年之後,終於出現在殷明鸞的案幾上。
殷明鸞悄悄吸了一口氣,用莊嚴地態度翻開了它。
殷明鸞翻過兩頁,眉心不由得蹙了起來,她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將這欽錄簿嘩嘩翻了個徹底。
“怎麼會?”
殷明鸞喃喃自語。
玉秋和檀冬一臉緊張地問道:“公主,怎麼了?”
殷明鸞感到難以置信,她說:“皇兄竟然,他竟然,從來沒有幸過妃嬪。”
晚間,殷衢又來到了坤寧宮。
他看著殷明鸞開始布置晚膳,動作不甚嫻熟,但是發自內心的雀躍,他看了一眼風燈和門外漆黑的夜,說道:“朕錯了,下次早些來。”
殷明鸞為他舀湯:“哥哥這話我記住了。”
殷衢握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來。
這晚膳吃得脈脈溫情,等到晚膳用完,殷衢看著殷明鸞豔若桃李的臉,心中似乎隱隱有火在燒。
他想到了昨夜。
他想,殷明鸞雖然接受不了更多,但是他可以慢慢來,他總是很有耐心。
第一次的親吻,他就很有耐心地卸除了她的心防,這一次難道不可以嗎?
他看著殷明鸞握著她的手,慢慢地將她牽進了懷裡。
他剛低下頭,想要親近親近,可是殷明鸞卻抬起了頭,像是遊離在狀態外,將他的意亂情迷襯托得有些下.流。
於是殷衢悄悄地輕咳一聲,緩和了臉上的薄紅。
殷明鸞卻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和殷衢真真正正地相敬如賓。
自從知道殷衢從未幸人,她打從心眼裡認定,殷衢就是這樣一個不會動情的人。
想到以往的親近,殷明鸞羞憤極了,那一定是皇兄對她的補償,怕她無法享有尋常婦人的歡喜,所以勉強為之。
她怎麼能勉強皇兄呢?
於是在殷衢親近她的時候,她要恪守本心,不能被美色迷惑。
怎麼能讓皇兄出賣色相來滿足她?
這一個夜晚,雖然有溫情,但是殷衢總覺得欠缺點什麼。
殷明鸞言笑晏晏,妥帖得挑不出一點錯處,她整個夜晚都很規矩。
沒有親他,沒有抱他,規規矩矩地將手交握放在身上,整個夜晚,連動都沒有動幾回。
這樣安靜的夜晚,殷衢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