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張福山又發了一身冷汗。
他匆忙趕到了乾清宮,正好下朝後的殷衢從殿外走了進來,他進來後換了一身居家的衣裳,鵝卵青色的綢衣,簡單用玉犀簪子管住發髻。
聖上不嚴肅的時候氣質卓爾天成,容貌俊美如畫,卻是一副清雋悠遠的山水畫,似乎看著他,隻會有出世之感,讓人恨不得辭官回家誦讀老莊。
怪不得會讓皇後覺得他無情。
張福山看著殷衢坐定在書案之後,開始處理政務,他沒敢打岔。
也許是他的心不在焉驚動了一向警覺的聖上,隻聽見聖上淡淡道:“說,什麼事。”
張福山於是誇張地跪下:“望陛下恕罪。”
殷衢動作輕微地揚了揚手,於是乾清宮宮人一瞬間退得乾乾淨淨。
殷衢問道:“什麼事?”
他發問的時候,手和眼睛都沒有離開手上的折子,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張福山說道:“奴婢方才從坤寧宮回來。”
聽到了坤寧宮,殷衢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折子,開始顯出傾聽的表情,他微微蹙眉,是在忖度張福山究竟在坤寧宮犯了什麼罪,需要來求得他的諒解。
於是張福山開始徐徐講述從欽錄簿開始的一堆事,待到聽到張福山提議殷明鸞給他扔貼身衣物的時候,殷衢揚了揚眉毛。
“滾下去。”殷衢淡淡地說。
沒有生氣。
張福山於是快樂地滾了下去。
已經是掌燈時分,簷下風燈被吹得搖曳不止,坤寧宮中燈樹上火光輝煌,驅散了侵入的一點涼意。
殷明鸞讓玉秋檀冬準備了熱水用來沐浴。
坤寧宮安靜又有序,隻有宮人忙進忙出的腳步聲,顯出了坤寧宮主人的一點緊張。
殷衢是在這個時候步入坤寧宮的。
他麵上平靜,眼神卻有些微的閃爍,顯示出他不平靜的心情。對於今夜坤寧宮可能出現的情景,他有些期待,又像是害怕失望一般,強行按壓住雀躍的心情。
張福山是他的奴婢,用誇張的言辭來促成好事,也是有可能的。
殷衢今日過來,就是要親眼看,看殷明鸞的心。
他走進了內殿,沒有看到殷明鸞的身影。
他壓住心中的一絲忐忑,沉聲問道:“娘娘在何處?”
宮女回答:“娘娘在沐浴,陛下請少坐片刻。”
殷衢垂下眼,坐在了羅漢床上。
水鐘滴滴答答不絕於耳,殷衢想,他等得夠久了。
他猶豫著起身,走向了偏室,回想起來,那宮女回答殷明鸞在沐浴時候,頭微微偏了偏,似乎望著這方向,隱隱有暗指。
他沒有會錯意吧?
殷衢腳步沉沉,他推開了門,用手擋開遮住視線的垂帷。
垂帷之後還有圍屏,但是殷衢聽見了隱隱約約的水聲。
若是平常,他一定會強裝鎮定地關門而去,但是……
視線往下,他看到了,圍屏下麵像是無意間拋出來的紗紅褻.衣。
他立刻回想起來張福山在乾清宮對他說的話,殷衢藏在袖下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
張福山雖然口中說著死罪,但是卻說得一鼓作氣,像是怕遺漏任何細節一般。
他告訴殷衢:“娘娘自然是愛慕陛下的,卻因為擔心陛下沉迷修道,清心無情,所以不敢貿然引動,娘娘查閱欽錄簿之後,似乎對陛下的無情頗為困擾。”
“奴婢死罪,奴婢提議娘娘將貼身衣物扔給陛下看見,若陛下撿了,就代表陛下實則有情,可以皆大歡喜。”
“陛下若要探知娘娘是將陛下認作兄長還是夫君,隻需今夜去坤寧宮,瞧瞧娘娘是否願意促成好事,不就可以將心結解開嗎?”
殷衢垂眼看著地上委頓下垂的薄薄褻.衣,似乎帶著難以言喻的引誘之意。
一瞬間,狂喜似乎淹沒了他,讓他一下子沒有了反應。他隻能在心裡默念:明鸞,我的……
僅僅是一扇屏風的遮擋。
殷明鸞悄聲等待著,她聽見了殷衢走了進來,然後就是長長的沉默。
水已經不再溫了,在浴桶裡,感到微涼的水在緩緩流動,讓她手腳有些發冷,心臟緊一陣,又鬆一陣。
她在心底猜測著,皇兄會撿起來嗎?還是會憤然轉身?
她等得越久,心裡越沒有底氣,她開始覺得自己是頭腦發昏才聽從了張福山的這個主意。
屏風那邊終於響起了微微的響動。
殷明鸞轉頭望過去,隻見燭火將殷衢的身影打在屏風上,邊沿燎出模糊金線。
然後人影彎下了腰,像是在對她折腰。
她這時才感到了渾身的冷意淋漓,她不由得開始打顫,她身上有一股暖流在湧動,越發覺得這浴桶太過寒冷。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殷衢合上門走了出去。
殷明鸞從浴桶中站起,跨出,慌忙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將架子上的裡衣披在身上,赤著腳,繞過圍屏去看。
她的褻.衣已經不見蹤跡。
她又開始亂糟糟地琢磨起來。
張福山自然會和皇兄說的,拋下褻.衣是她的試探,那麼皇兄的反應就是對這件事情做出的選擇。
他選擇了,做她的夫君。
殷明鸞推開了門,毫無準備地,她被納入了炙.熱的懷抱,接著迎來了毫無章法的莽.撞.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