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巫山雲(2 / 2)

殷明鸞發覺自己的明知故問有些犯傻了,她嗔怪地橫了殷衢一眼。

殷明鸞忐忑到了慈寧宮,本以為會受到許太後的刁難,卻被告知許太後身體不適,不會來見她。

殷明鸞鬆了一口氣。

她看著慈寧宮宮人行動匆匆,臉上隱隱露著喜氣,就知道許太後根本沒病,不過她也沒什麼在意的。

聽聞嘉陽公主殷寶華好事將近,馬上就要和裴元白完婚,許太後大概忙著大婚的事情,沒空來搭理她。

於是殷明鸞隻在慈寧宮殿內向空位行了禮。

從慈寧宮出來,殷衢本打算一同回去坤寧宮的,走在半路上,卻被急忙找過來的張福山給攔回了乾清宮,似乎是有什麼朝政急事。

殷明鸞善解人意地催著他快走,卻是殷衢有些不懂事地磨蹭了一下和殷明鸞說了幾句閒話。

殷明鸞回到坤寧宮,差人去打聽消息。

一件是長春宮的齊蓁蓁,另一件是殷寶華大婚的事。

殷寶華這婚事也是拖了許久,先是許太後對裴家並不是特彆滿意,後來許暉失勢,裴家頓時猶豫起來,再後來,裴昭暗中給許暉賠禮道歉,兩人和好,裴昭還向許暉出了自請歸鄉的主意。

雖然皇帝暫時沒有服軟將許暉請回來,不過看在江浙抗倭一事上離不開許暉門人□□督,皇帝對在朝的許黨也放鬆了態度。

許暉想著,南邊再鬨下去,他早晚會被請回來,那時就更是權勢顯赫。

隻是目前正是許氏低穀,許暉在朝中要倚靠裴昭,於是將嘉陽公主和裴元白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許太後嫁女,那自然馬虎不得。雖然比不上帝後大婚,但也是十裡紅妝,鐘鼓齊鳴。

天堪堪擦黑,殷寶華一身大紅喜服,坐在喜床上。她略帶羞澀,略帶忐忑。

她聽見外頭鬨得熱鬨,一陣一陣地起哄,似乎裴元白被灌了不少酒,她叫了侍女琉璃:“差人攔住些,不要讓裴郎醉了。”

琉璃去了片刻,回來後說道:“姑爺和客人喝得高興,有些不聽勸。”

高興?

殷寶華心裡轉著這兩個字,心也不自覺開始柔軟起來:“那便隨他去吧。”

等到賓客都散了,院子裡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殷寶華麵前是一片燦爛的紅色,她規規矩矩坐著,琉璃偷偷讓她吃兩口糕點,她都沒有吃。

若是沾花了她的唇妝,那就不好了。

殷寶華依舊安靜地等著,她從宮裡帶出來的婢女都開始焦急起來,進進出出去看新姑爺,殷寶華心裡當然是焦急的,她一向不是有耐心的人,但是今夜,她決定要耐心一點。

終於,她聽見了踉蹌的腳步聲。

殷寶華暗暗歎一口氣,果然是醉了。

她感到麵上有一陣風拂過,抬眼一看,卻是裴元白不甚講究地用手將她頭上的蓋頭揭開來。

她移開眼睛看了一眼端正擱在桌上的金玉喜秤,心中稍微覺得有些不圓滿。

殷寶華深深地凝望著裴元白,裴元白卻避開了她的眼神。殷寶華上前一步,想要幫他去除身上的禮服,裴元白卻像是不勝酒力,往後趔趄了一步。

殷寶華的手摸了個空。

裴元白背對著殷寶華,對琉璃說道:“服侍你們公主就寢。”

他就這樣說了一句,忽然邁步走出了洞房,殷寶華愣住,一腔柔情蜜意頓時凝固。

琉璃不敢看殷寶華的神色,她覺得公主會發怒,她跪了下來,但是等了許久殷寶華卻沒有發作。

殷寶華眼中的溫柔頓時冷凝下來,她吩咐:“去打聽打聽姑爺今夜去哪了。”

殷寶華對著鏡台卸下了珠釵金鈿,琉璃捧來熱水,小心為殷寶華除去殘妝。

殷寶華拿起一塊白帕子,怔怔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溫水卸掉了盛妝,她看起來好狼狽。

她狠狠用帕子擦拭著嘴上的胭脂,然後將帕子砸進銀盆中。

殷寶華站起來,纖細瘦弱的身軀挺得筆直,她問:“去了哪裡?”

琉璃小心回答:“去了妾室秦氏那裡。”

殷寶華冷哼一聲,聽起來像是在笑。

三日後,嘉陽公主歸寧。

裴元白和殷寶華一同入宮拜見皇帝和皇太後,這對新人之間卻像是阻隔著無法融化的寒冰。

殷寶華先去了慈寧宮給許太後行禮,母女兩人有許多話講,但是當著裴元白的麵,許太後沒有講得直白,她忖度了殷寶華和裴元白的表情,雖然掩飾得很好,可許太後發現了殷寶華的一絲憔悴。

許太後像是打趣一般問道:“駙馬對你可好?”

殷寶華看了一眼裴元白,牽出了笑容:“自然是好的。”

許太後心中疑慮更深。

拜見完許太後之後,殷寶華去長春宮拜見了趙太後,同趙太後她並沒有什麼話說,隻是周全了禮儀,隨後她和裴元白去拜見殷衢。

殷衢勉勵了他們一番,然後免了他們拜見皇後的禮儀。

從乾清宮出來之後,殷寶華停下了步子,等裴元白走近後,她撩了他一眼,他穿著一身銀鈒花白鷳補子服,烏紗玄冠,本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眼神卻靜寂無波。

殷寶華看了他一眼,眸子裡似乎帶著隱隱的涼意,淡淡說道:“雖然皇兄體諒我們勞累,但是禮儀不可廢,走吧,去坤寧宮。”

宮人卻在這個時候攔了她一下,說著皇後娘娘身子不適。若是殷寶華同平時一般,她早就被哄出了宮。

但是今天,她堅持要去坤寧宮。

裴元白沒有異議,今日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怎麼折騰,也不會讓他生出一點波動。

殷寶華冷冷笑了。

殷明鸞歪在坤寧宮裡躲閒,她已經知道今日殷寶華回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央求了殷衢,讓他想辦法彆讓殷寶華夫妻來拜見她。

殷衢“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她的請求,然後向她索取了一些“好處”。費了她好大一番力氣,到現在她還感到渾身酸痛。

然後她聽見殷寶華奔著坤寧宮殺過來了,驚得她手裡的團扇都掉了:“過來了?”

玉秋點頭。

殷明鸞心中暗自埋怨,恨恨想著怎麼去找殷衢討回“好處”。

玉秋略帶不安地問道:“娘娘,要遮掩一番嗎?”

殷明鸞望天,歎了一口氣:“來就來吧,也就是有點尷尬,這種事情,慢慢大家都會心知肚明,一時遮掩過去也沒有什麼用處。”

殷明鸞整理了衣裳,到坤寧宮正殿端坐,看見殷寶華和駙馬裴元白在宮人簇擁之下走了過來,於正殿前的月台底下甬道東旁遙遙行禮。

殷明鸞則適當頷首,許他們站了起來。

殷明鸞也說了兩句祝福的話,然後賜給公主駙馬一些賞賜,這次嘉陽公主的歸寧,就結束了。

月台底下,兩人站了起來,略微抬頭,神色卻各不相同。

裴元白如受雷擊,一時間又是激動又是痛惜,而殷寶華眼神卻是涼涼的,像是在存心看裴元白的熱鬨。

玉秋和檀冬將嘉陽公主和駙馬送出了乾清宮。

殷寶華捧著殷明鸞賜下的金鳳釵,看著它在陽光下燁燁生輝,她笑了一下,將這金釵插在發髻上,含笑問道:“裴郎,好看嗎?”

殷寶華走後,殷明鸞將今日的事想了一遍。

殷寶華在宮裡,許是早就聽說了她的這檔子事,於是在今天見到她並不吃驚。裴元白吃驚是一定的,他恐怕以為她嫁給了伽羅布,或者早死在茫茫大漠之中。

她隻是有點想不明白,殷寶華對著裴元白揭露這件事情的心思。

新婚燕爾,已經開始互相折磨了嗎?

殷明鸞歎了一口氣,想不通,她便不去想。

殷寶華走後,玉秋將齊蓁蓁的事打聽了一下,回來回稟。

“這位齊姑娘,是陛下奶娘齊阿嬤的女兒,當年長春宮太後身份卑微之時,和齊阿嬤曾經共患難,無論太後娘娘在行宮還是在蕃地,齊阿嬤都衷心陪伴,據韓王府舊人說,他們待齊阿嬤恭敬如韓王府主人,對齊蓁蓁也是當做主家小姐一般的。”

殷明鸞聽著玉秋的回稟,煩惱地蹙了眉頭,有些出神。

玉秋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寬慰。

要是認真論起來,殷衢作為帝王,有三宮六院並不稀奇,要納一個齊蓁蓁做妃嬪也不稀奇。

而殷衢給她的不止這麼多,他從未有過彆人,隻有她。

但是,為什麼她猶不滿足呢?

她到底想要什麼?

她模糊地想到了話本中的那些至情的唱詞,一時間有些恍惚了。

夜氣漸深,坤寧宮備了晚膳,久等殷衢,卻沒有等到。

張福山特意跑了過來,告訴殷明鸞說:“陛下今日政務繁忙,特讓奴婢過來和娘娘說一聲,讓娘娘不必等。”

殷明鸞的失落沒有放在臉上,她含笑說著:“勞煩公公了。”

張福山連說不敢。

殷明鸞於是略微用了晚膳,有些食不知味,便放下來了。等待夜色更深的時候,她換好了衣裳,獨自躺在床上。

半夢半醒之間,一隻灼.熱的手撈過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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