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寶華跑出了院子,裴元白追了出去,卻看見殷寶華騎上了一匹棗紅色的馬,揚鞭而去。
“我和你,恩義兩絕!”這是殷寶華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裴元白覺得,自己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一直在追尋,一直在失去。
而今天,他又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他從前厭惡上京的從容平淡,現在他卻恨從前的無知無畏。
他從未體驗過的極致愛恨,全部在今夜,一一品嘗。
***
杭州府驛館。
已經是深夜,水秀山奇的富貴錦繡鄉也隱去了它的麵容。
衛陵閉著眼睛,呼吸和緩。
窗欞外忽然透過一陣風,然後是帶著冷意的刀劍逼向了衛陵的脖頸。
但是很快,握刀的手被擒住了,衛陵睜開了眼睛,眸中有爍爍精光。
屋內的三五個黑衣人霎時間有些亂了,但是很快鎮定起來,他們都是偷襲的各中好手,況且是以多勝少的局麵。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三兩下,衛陵就放到了他們,屋外馬上衝進來了護衛。
“將軍,屬下來遲。”
衛陵揉了揉手腕,淡淡說道:“將他們綁起來。”
屬下綁好了刺客,問衛陵道:“將軍,今夜結束了嗎?”
衛陵冷冷笑了笑:“結束?遠遠沒有結束,傳我號令,今夜突襲總督府。”
衛陵領了一千兵士圍住了總督府。
讓衛陵稍敢意外的是,胡大人看到敗局已定,竟然沒有抵抗,於是今晚隻有傷者,沒有亡者。
胡大人親自迎了出來,請衛陵在屋裡喝酒。
胡大人飲了一盞,看見衛陵沒有動酒盞的意思,哂然一笑:“怎麼,你以為我會在酒中下毒?”
衛陵哈哈大笑,然後飲下了這一盞酒。
胡大人喝道:“好,少年俠氣。”
衛陵搖搖頭,歎息說道:“其實,我到杭州府後,聽說了胡大人的事跡,我總覺得,胡大人不會和許暉同流合汙,是個為國為民的人。”
胡大人看起來有些黯然,然後他搖頭道:“我不是光明磊落的人,”他看了一眼衛陵,“今夜你能夠逃脫,也是我的命。”
衛陵笑了一笑:“是嗎?隻派三兩人就要取我性命?總督大人是在賭運氣吧。”
胡大人飲酒不語。
一邊是恩師,一邊是社稷,兩難境地,他隻好勉力試一試。
上天給出了結果,他就聽天由命吧。
胡大人從腰中解下了兵符,遞給了衛陵:“去吧。”
衛陵一手捏住兵符,他起身,對胡大人行了一禮:“在下和孫將軍雖然有過領兵,但對此地情況不明,還望總督大人不吝賜教。”
他抬起眼,對胡大人說道:“此次剿匪成功,在下定會向朝廷稟報,酌情為將軍請賞。”
請賞?
事後,不要牽連家人就該千恩萬謝了。
胡大人苦笑,但是到底心底有些微茫的希望。
***
許家被抄,許太後自然雷霆萬鈞。
她怒斥殷衢忤逆不孝,雖然如今看來,許太後已經失勢,但是孝字當頭一壓,皇帝怎麼動作都失去了大義。
所以至今,所有罪名都沒有往太後頭上安。
在陸桓狀告許暉當日,殷衢決定幽禁許太後,將慈寧宮困成一座孤島哦,隻是沒有想到許太後搶先一步,下朝後竟然出現在太和門處,對群臣哭訴:“恐皇帝殺我,我命休矣。”
殷衢無奈之下,又與許太後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碼。
許太後於是說:“哀家身體欠安,欲出宮將養身體,皇帝以為如何?”
許太後意誌堅定,眼看太後和皇帝就要在群臣眼皮底下對峙,史官愁得不行,不知道怎樣維護天家顏麵。
沒有想到,殷衢簡單同意了:“就依母後所言。”
一時間,眾臣簡直要以為皇帝早就準備好了鴆毒,在許太後路途上就送她歸西。
許太後的臉色也略有不好看,她勉強笑了笑,總歸是如她所願。
夜裡,夫妻兩人在坤寧宮私語。
殷明鸞問道:“哥哥就這樣放了許太後走?她走之後,不知道會不會弄出亂子。”
殷衢輕輕撫了撫殷明鸞的小腹,感覺到了隆起的輪廓,心裡熨帖,聲音也溫柔起來:“你月份漸漸大了,留她在宮中,朕總擔心會對你不利,不如讓她離開,最壞不過是去同遼王一同造反,朕可以應付,但若她對你不利,朕想到這中可能,就夜寐難安。”
提到遼王這件事,殷明鸞不由得又開始操心,她問道:“若是遼王真的反了,我們該什麼辦,朝中可有人能領兵嗎?”
殷衢冷冷笑了笑:“這正是許太後挑唆胡大人的原因,她料定朕缺少將才,會容忍胡大人借機要挾,但是她沒想到,朕讓孫將軍和衛陵去了。”
殷明鸞有些緊張:“可是,孫將軍和衛陵南下後,哥哥怎麼應對遼王?”
殷衢說道:“林斐自幼習兵書,後來也指揮過對抗胡國大戰。”
殷明鸞點頭:“對,林將軍可以。”
她些微放下了心。
殷衢卻說:“但是林斐畢竟根基淺薄,軍中多有不服他的人,一旦軍心不齊,則恐生變。”
殷明鸞緊張:“那怎麼辦?”
殷衢轉臉看著殷明鸞,緩緩說道:“明鸞,朕打算禦駕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