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第五十三章(1 / 2)

莊周夢蝶,一夢經年。

林瑞賢醒來的時候頭有點疼,昏昏漲漲的不舒服。閉著眼摸索著身側,摸了個空,睜開眼邊上沒人,探身去那床頭櫃的手機,剛拿到手上臥室的門就被打開了,扭頭往回去穿著居家服的李正宰衝她笑。

“醒了?”

“嗯。”

鬆開手機張開手機要抱抱的林瑞賢等被他擁入懷嘟囔著跟他撒嬌說頭疼,做的時候是起床氣加真的頭疼所以嬌氣一下,可等聽到李正宰說頭疼就在家好好休息,又不樂意了,劇組還在拍攝呢。

惦記著拍攝的女演員立刻脫離丈夫的懷抱,邊跟他講自己就是撒個嬌讓他彆當真,邊爬起來準備去洗漱。李正宰卻說還是再休息一天,昨天她入戲太深了,晚上都是哭著睡著的,他不放心。已經下床要去洗澡的林瑞賢半路折回來,放不放心這中事沒辦法講道理,還是耍無賴吧。

我不管,我就要拍!

小兔子跨坐在大狐狸的腿上左扭右扭,扭的李正宰心頭火直起,可她懷孕了也隻能偃旗息鼓,拍拍拍,拍還不行嗎~

資方同意拍,原本說的休息就又變成開工,林瑞賢到片場碰到尹純孝,姐們跟她吐了一萬句槽說李正宰如何如何不講道理,資本家都該死啥啥的。林瑞賢就很囧,婆媳關係她都沒有經曆,反倒要經曆閨蜜跟老公二選一?太弱智了吧。

對老公滿懷惡意的閨蜜從兩人見麵就一直在叨叨叨,一路從停車場叨叨到林瑞賢去做妝發還沒叨叨完,她都不能理解尹純孝哪來那麼多話說,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為什麼突然就從金口難開變成了個話癆?”

“這得感謝你啊。”尹純孝笑她,“這不是你的特異功能嗎?”

林瑞賢一愣,“什麼特意功能?”

“就是”

尹純孝的話沒講完,助理導演跑過來敲門找她,話癆去忙了,林瑞賢總算能安靜一會兒。妝發快做完的時候,金奈美打電話過來說李俊璞明天上午去報道,問她要不要去龍山送一送。林瑞賢估算著時間可能來不急,不過也沒說死,跟金奈美講她先跟尹純孝商量一下,應該能空出時間去送學長。

收拾好了的林瑞賢一手拿著劇本看一手提著韓服的裙擺往外走,進了棚去找尹純孝跟她講李俊璞要去兵役的事,想明天能空兩個小時去送送他。尹純孝自然是說好,兩個小時還是空的出來的,接著好奇李俊璞為什麼去兵役。

林瑞賢剛想回答,太陽穴突然跳了下,皺眉閉了閉眼適應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轉而又好了。尹純孝看她表情不對,問她怎麼了,搖搖頭的林瑞賢說沒什麼,為什麼兵役的話題就到此結束,要準備拍攝了。

等下要拍的一場戲是尹妃從監獄出來,給她開門帶她出牢房的就是從來不跟她講話隻給她送食水的大媽,她們兩一起從監獄裡往外走。劇本裡尹妃以為她出去了一切就結束了,她是滿懷期待出獄的,可她沒想到監獄的大門之外等著一輛騾車,等她上了車要去的又是另一座‘監牢’。

開機到現在,林瑞賢難得碰到個能跟對手戲演員有長台詞的戲,她還挺開心,維持著這份開心進入拍攝,自然就能把尹妃對新生活的期待表露在外。

鏡頭裡的女人從走出牢門眼底的光就越來越亮,話也變多了,跟獄卒說春天要來了,獄卒不搭理她,她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著,春天來了,燕子也會回來,屋簷下它們會做窩,會嘰嘰喳喳的叫。

布景是一條長長的走道,走道兩側的牆壁上隔一段點著一盞煤油燈,光線時明時暗,走到燈下光就亮點,走遠了光就暗了。這條路也就一百米不到,後期剪輯時會做出漫長的走不到頭的效果,現場拍攝時很快就走完了。

走完了,尹純孝就喊了‘停’,沒說過,就是沒過,林瑞賢先同邊上幫忙搭戲的老師點點頭,再往尹純孝那邊去看監視器,想知道問題在哪。

尹純孝看她過來還挺意外,不是說林瑞賢不能看監視器,演員隨時能看監視器啊,不過以前林瑞賢很少主動看監視器,每次都是她喊她來看,她才過來。

主動去看監視器的林瑞賢盯著剛才那段回放抿唇思索,側頭跟尹純孝商量,“我是不是太外放了,應該再收著點。”

“不是收著還是外放的問題。”尹純孝按下暫停,讓畫麵定格在林瑞賢走到兩盞燈之間,人在光影下有些虛,扭頭跟她講,“你的步調不對,再緩一點。”

林瑞賢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又不太確定,“你這段打算用什麼類型的配樂?”

以前不主動看監視器的人現在連後期配樂都問了,尹純孝眨眨眼,“怎麼突然想起來關心這個?”

“感覺你想在這段墊bg。”林瑞賢摸著下巴,“要不然你也不會說我的步調不對。”說完又把之前的問題問了一遍,問她想要用什麼風格音樂搭這段。

尹純孝想的是協奏曲,說是電影的所有配樂都是找管選樂團配樂,李倉東推薦的人,國內神級交響樂團,整部劇都會是純音樂配樂。這一段,尹純孝的想法是要把觀眾的感情投射到尹妃身上,預想中的音樂也應該是向往春天,向往自由。

到時候音樂和表演能完成契合,而昏暗的牢房又能讓知道故事結局的觀眾感受到惋惜,惋惜尹妃向往的春天從未到來。這個女人,一生都在被命運捉弄。

聽她講完,林瑞賢有了想法,“要不你試著彆拍我們,拍影子,跳躍的搭配音樂的影子。”看她好像不明白帶著她去走道那邊演示。

林瑞賢問助理要了手機放了首小提琴協奏曲,輕鬆愉快的旋律飄揚在半空,女演員讓導演看她的影子,自己踩著音樂的節點走在過道裡。

走前林瑞賢壓下肩膀收緊大臂貼著身側,小臂微收在身後,掌心朝內指尖捏著布料,小幅度拽著裙擺,隨著步調提拉,帶著裙擺跟著音樂輕微的跳動。

尹純孝一邊看她的動作一邊去看影子,女演員的影子上半身在牆壁,下半|身在地麵。貼著牆壁的上半身不動平緩向前,仿佛影子的主人也沒什麼變化,可在地麵的那部□□影隨著音樂輕巧的跳躍,兩盞油燈的間隔,忽明忽暗的身影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一目了然。

可那又不是平放在觀眾麵前的,以物喻人,心照不宣,這是亞洲文化裡獨有的朦朧之味。

同一段路林瑞賢走了四變,換了四首曲子,調整四中步調,根據機器軌道的布置,前後走了四邊。第五遍時,尹純孝亮起了眼睛伸手給林瑞賢比劃‘ok’,意思是她找到感覺了。

來了感覺的導演讓演員們來來回回走那條過道走了少說有二十遍,還不是直直的走過去的二十遍,而是走兩三步就要停下,就要調整機器,調整燈光,整個組挪動,再重來的走動。

那麼麻煩就為了捕捉一個鏡頭,在兩盞燈火之間,光明和光明的交界之處。後一盞油燈遠了,地麵的影子在毫秒不到的刹那消失,牆壁上的身影格外清晰,眨眼之間,一步往前邁出,前一盞油燈進了,牆壁上的影子閃爍一瞬,地麵的影子又出現了。

就為了這一刹那的畫麵,可能隻有01甚至001秒的畫麵,一群人折騰了得有快三個小時。

前一個小時,片場時不時還有說話聲,一個半小時後,大家都盯著煤油燈的倒影。盯著燈光師的打光路線,盯著女演員們腳下的步調,盯著鏡頭緩緩推動後導演的表情。導演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片場的聲音就越來越小。

到兩個小時候,場內鴉雀無聲,隻有林瑞賢的手機陷入維瓦爾第的小提琴協奏曲《四季》係列,《春》的單曲循環。

兩個小時過去,接近三個小時,尹純孝翹起嘴角揚手揮舞劇本喊出的一聲‘ok’,讓滿場曝出欣喜的歡呼,掌聲從四麵而起,搭檔的女演員四目相對同時笑出來。

那其實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不過就是一場戲過了而已。可那又很值得高興,他們創造了一幕很不錯的畫麵,不是麼。

這一幕到了晚上來監工看小姑娘們有沒有認真做事還是又掐起來的李倉東手上,大導來來回回看了可不止二十次,看的心滿意足,對小徒弟說,可以,有點樣子,上道了。

製作人衝女演員揚了揚下巴,“你也摸到點屬於自己風格的邊了,要是之後的拍攝都能維持這個水準,明年的戛納說不定就是你站在領獎台上。”

林瑞賢一樂,口氣夠大的,笑著說,“我儘量。”

儘量的女演員專心拍攝,一個鏡頭拍了三個小時,今天的拍攝計劃就拖延了,尹純孝正上頭,覺得今天拍攝特彆順,根本沒有要按點收工的想法,招呼大家吃完飯繼續拍。

飯點到來的不止是製作人還有資方代表,李正宰不太樂意他們還要繼續拍,可林瑞賢樂意,小兔子樂意的事,大狐狸沒辦法強求,隻能在片場陪她。

這一陪就陪到了夜裡十一點多,尹純孝神采奕奕完全沒有要收工的意思,林瑞賢也不想結束,她也上頭呢。可李正宰認為她們得冷靜一下,讓孕婦熬夜可不是什麼敬業不敬業的問題,那是會出人命的事。

尹純孝覺得打擾工作的李正宰超級煩,又弄不過他,氣個半死還隻能憋著極其鬱悶。林瑞賢也有點小鬱悶,但她可以理解李正宰在擔心什麼,她也覺得自己的身體得先照顧好,不然身體壞了拿什麼拍攝。

稍微有點不甘願但還是跟大狐狸回家的林瑞賢一進家門就去稱體重,四十一公斤,比昨天多了一兩,確定好數字就跑去給換衣服的大狐狸報喜,她今天又重了,可喜可賀!

李正宰是真不覺得她那個數字有哪裡值得祝賀的,小五個月了,應該顯懷了,才八十斤,他都害怕,她怎麼就不怕呢。林瑞賢也很害怕啊,懷孕壞成她這麼個樣子誰不害怕啊,但她想的是怕沒用啊,膽子又不能變成脂肪,怕了也不能胖起來,那乾嘛要給自己增添煩惱。

撲在狐狸懷裡的林兔子捧著他的臉踮腳親親他的嘴角,安慰他,“我們不是都檢查過了,醫生也說隻是疑似罕見疾病,但也有可能是我體質特殊,我們往好的方麵想,搞不好就是我特質特殊呢。”

李正宰對這個安慰能給的回應隻有歎氣,還是偷偷的,無聲的歎氣,怕她發現,怕她跟著擔憂,摟著她的腰一搖一擺的往餐廳去,準備哄著她再吃點東西,怕她多想還岔開話題問她知不知道李俊璞和金守歡鬨翻了的事。

本想搖頭的林瑞賢腦袋轉到一半又想起來,她好像是知道的,“學長明天去龍山(基地)報道,他決定去兵役,先躲兩年。”

“兩年後出來有什麼打算嗎?”李正宰打開冰箱問她有沒有想吃的。

並不餓的林瑞賢看他的表情轉口說想吃車厘子,在他拿水果出來準備去洗時跟在他身後,同他講,“李俊璞的想法是能在韓國待就考研究生,再自己投資拍獨立電影,學姐,就是金奈美會跟他一起。”

開水洗車厘子的李正宰順著往下接,“他打算背靠東國,進了學校,金守歡就不好插手了?”

“那個我不清楚。”林瑞賢過去想幫忙,被他攔住了,就靠在洗手台邊陪他,“我明天要去送學長,你要去嗎?”

含笑搖頭的李正宰說算了,“你的學長大概不想看見我,他跟你說了洗錢的事情了吧?”

林瑞賢眨眨眼,說了嗎?好像是,“說了。”

動作微頓的李正宰捏著一枚洗好的車厘子喂她,等她含入口中,拿食指碰碰她的下唇,試探一句,“你會怪我跟他說那些嗎?”

果斷搖頭的林瑞賢表示乾嘛怪他,又不是他的問題。很難講是不是自己問題的李正宰又問了一句,“那你會跟他站在一邊嗎,就是同樣的事情,你會選擇像他那樣的處理方法,寧願得罪金守歡也要堅持理想。”

“說不好,應該會堅持。”林瑞賢裹著車厘子含在嘴裡玩,也不嚼,她不餓,含糊著說,“得罪金守歡也不能怎麼樣,就跟學長一樣大不了去拍獨立電影,金守歡還能封殺我啊,他就是真能,那我就去演話劇,這他總沒辦法了。”

說到這林瑞賢想起來,“我還有自己的劇場呢,真到那一步我自己組劇團,自己往外賣票,金守歡有什麼好怕的。”

作為送出劇場的人,李正宰垂頭失笑,這還真是林兔子會講出來的話,他以為他們在一起那麼久,一度同樣期待去戛納,去威尼斯的林兔子多少有些改變,原來隻是表麵上變了點,內裡還是那個人。

不管變沒變,夜晚都會過去,新的一天都會到來,林瑞賢睡醒後還是頭疼,還是那中腦袋漲漲的感覺裝了太多東西要漫出來的疼,但也就疼一會兒,說好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