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第四十二章(1 / 2)

到底還是沒敢跑的林謾語盤腿坐在‘暴君’的對麵, 本以為會被‘暴君’教訓。把她約來的是導演,到地方導演沒出現變成了曹成右,那他肯定是知道了砸錢買名聲的事。孔侑都特地打電話問她了, 曹成右把她約過來還不教訓她?

曹成右還真沒教訓她, 他隻問她之後有什麼打算。

垂著腦袋等著挨訓的林謾語疑惑的抬頭,打算是指什麼打算?

“導演那邊你靠花錢買了麵子, 製作人那邊呢?”曹成右敲敲桌子讓她彆顧頭不顧尾, “你這次得罪的不止是導演還有製作人, 那些製作人你打算怎麼辦?”

林謾語想都沒想, “我為什麼要管他們怎麼辦?”涼拌!

“你是對製作人有意見還是對電視台有意見?”曹成右聽她語氣不太對,“雖說都不是什麼大製作人,但你一次性得罪五個, 你就不擔心你以後的發展?”

明白他什麼意思但不想解釋的林謾語嘟囔了一句,“你就說你想怎麼樣吧?”

曹成右不太懂她這個消極抵抗的態度是出於什麼原因, 按理說得罪製作人比得罪導演還要麻煩點, 製作人代表的是電視台。她又不是跟製作公司簽約的,她的五個項目都是電視台製作, 製作人也是台裡的人,怎麼會願意砸錢給導演也不樂意處理製作人的事?

不懂歸不懂, 該說的還要說。

“你要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劇上, 就是推一個爆款出來。隻要有一個爆款劇,那家電視台就會捧著你,到那時”

果斷拒絕的林謾語打斷他說不要, 要是按照他的計劃往下走,弄到最後還是跟某家電視台建立關係,她一家都不想單線合作。曹成右還想勸,結果她一句, 大不了不拍電視劇了,他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電視劇作家都能把大不了‘轉行’的話說出來了,本來也不是專注拍電視劇的演員自然就不用再多說。

事業問題兩句就聊完了,感情問題就成為話題的重點。

曹成右讓林謾語解釋一下,林謾語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解釋的。

“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為什麼躲著我?”

“我哪有!”

曹成右下巴微抬,讓強裝底氣的林謾語跟個漏氣的小氣球一樣,被他的眼神一戳,什麼底氣都沒了,就剩心虛。心虛了腦袋就耷拉下去,也不看他,就盯著自己麵前的桌麵裝死。

“行,不說這個。”曹成右勾唇換另一個問題,“之後呢,為什麼拉黑我?”

這個林謾語稍微有點底氣,腦袋雖然還是不敢抬起來,但話還是可以說的,“你都那麼乾了,我憑什麼不能拉黑你。”

“我乾什麼了?”

“你”

腦袋一昂含著‘強吻’就想甩鍋的林謾語被他玩味的笑臉一刺,什麼吻都咽下去,生怕自己說了就掉入圈套,乾脆耍賴,反正她今天一直在耍賴,“我拉黑你怎麼了,我就拉黑你了!”

還真沒想到她會耍賴的曹成右差點笑出聲,這孩子知不知道心虛才會耍賴?心虛恰恰代表了,她對他是有感覺的。

耍賴的林謾語鼓足勇氣等著被質問,誰承想曹成右話鋒一轉,拿著茶壺邊給她倒茶邊說,“我前兩天碰到孔侑,他跟我說,你身邊圍著的男人有點多,情史很”頓了頓,瞟了她一眼,垂下眼瞼,笑著繼續,“豐富,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關你什麼事!”林謾語心裡暗罵孔侑什麼都說,麵上硬撐,“豐不豐富跟你有什麼關係!”

陶瓷茶壺完成了倒茶的功能,提著茶壺的手不輕不重的把茶壺放回桌子的中間,瓷器和木桌發生了輕微的聲響,聲音一點都不大,林謾語卻縮了下脖子。

這脖子一縮,氣勢就沒了,林謾語抖著腿想跑,曹成右倒向椅背,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林謾語想低頭,又覺得太慫了,她乾嘛要那麼慫?可直視呢,又沒那個膽子,眼神左飄右飄,每飄一次都偷瞄他一眼。被瞄的人就直直的看著她,不笑,不說話,就盯著她看。

看的林謾語越發的心虛,小心臟砰砰直跳,腿抖的更厲害了,眼看要坐著跳霹靂舞,終究沒抗住他的視線壓迫,“你差不多一點啊!你一個都不熟!頂多算認識!又不是你朋友!你管那麼多!”

“熟不熟,認不認識,是不是朋友。”曹成右食指點了下桌麵,“那些我了說算,你解釋你的。”

極其想要懟一句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的林謾語偏偏講不出口,心裡罵了孔侑八百遍,最終還是慫了,“我跟趙寅城什麼都沒有!是他追我,我拒絕了的!”這局她又不是小黃人,“薑東元隻是追過而已,又沒成!”連男女朋友都沒成,“林周換就更彆提了,我都放棄了!”

嘴角抽了一下的曹成右端起茶杯以喝茶掩飾,心裡掂量著那三個名字,先按下,茶杯一放,問她,“那個名單再加一個孔侑,你準備把趙寅城的朋友圈一網打儘啊?”

“孔侑?”林謾語一愣,好像哪不對,“孔侑怎麼了?”

再次舉杯喝茶的曹成右跳過這個問題,“彆人就不聊了,跟我們沒什麼關係,聊我們吧。”

自己開的話題又說沒關係,沒關係你剛才那什麼臉,彆問啊!林謾語抱臂表達全身心抗拒的姿態,“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你喜歡我為什麼要躲著我?”

“誰喜歡你了!”

“林謾語。”

林謾語猛的站起來,待不下去了,“我不喜歡你,講一萬遍都不喜歡你!”說完不等他回應抬腳就跑。

這次曹成右沒把人叫住,因為他需要搞清楚一些事,那三個人名的事。

竄逃成功的林謾語衝出飯店就給孔侑打電話,接通就爆發,這個大嘴巴!都是他的鍋!孔侑被懟楞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小孩子被人騙了。

“林謾語,你是不是傻,出門不帶腦子嗎?我怎麼可能說?”孔侑又好氣又好笑,“我跟曹成右什麼關係,我跟他說那些?你自己全漏了,你個笨蛋!”

笨蛋呆立當場,當空一道閃電,劈的她外焦裡嫩,她暴露了嗎?自己暴露的?

是的,她自己暴露的。

“傻子,過來找我。”

“”

傻子倉皇逃到聰明人麵前,再度暴露一切,說的很隱晦,畢竟不能講強吻那也太奇怪了。由於她說的過於隱晦,孔侑沒太聽明白,尤其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怕曹成右,就算是心虛好了,有什麼可心虛的呢?明明之前都沒有來往的人啊,乾了什麼事會對陌生人心虛?

這是個好問題,好到林謾語都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作家選擇用編故事的方式,試圖去跟另一個‘熟人’解釋清楚整個事件是怎麼發生的。

兩人在林謾語的車上,車停在路邊。她的那個故事,孔侑怎麼聽怎麼扯淡。

因為林作家說,“假設啊,一切都是假設。假設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大型的全息遊戲,我是躺在遊戲倉裡進入遊戲的玩家。”玩家大無畏的講了她的第一局,第二局也說了,目前身處第三局也講了,講的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給自己留,她連好感度隻會上升不會降都講了。

玩家在講的時候,時刻都準備好會被g警告。

可一直等她把該講的不該講的通通講完,就差跟ai說你是個ai了,g都毫無反應。g啥反應都沒有,玩家越說越順,啥啥都說,生怕孔侑聽不懂,還給他盤時間線。第一局的時間線開啟於2010年,第二局的時間線同上,到現在第三局以2011開始。

說順了的林謾語其實已經憋好長時間了,守著一個無人可知的秘密藏了那麼久,終於能說了。積存許久的水庫一開閘,那叫一個一瀉千裡,一去不複返,說到最後ai也說了,連目標是趙寅城,她跟趙寅城之間牽著紅線都講了。

講的孔侑想帶她去看心理醫生,這妹子該不會有什麼精神方麵的障礙?妄想症?這東西是不是不能刺激?那自己要順著她嗎?

不怪孔侑這麼想,換哪個‘正常人’都會這麼想的。誰會相信什麼世界是個全息遊戲還可以不斷重啟之類的鬼話,尤其是林謾語還有前科,她之前還想當‘上帝’呢。

疑似精神障礙的林謾語把一切都說了,吐的乾乾淨淨,壓在胸口的大石頭一次性推下去,長舒一口氣,無敵輕鬆。輕鬆的問,聰明人加聖父,我現在要怎麼辦?

兼職‘神父’的孔侑心裡擔憂‘信眾’的心理健康問題,表麵上儘可能順著她的‘妄想’,先哄著人說故事太玄幻,他需要消化一下。再加上裡麵還有人等著,他去裡麵跟人打聲招呼再出來找她。轉頭下車進了街邊的小酒館裝作去找之前約好,但在林謾語的電話打過來後就先撤了的朋友。

進了店,電話就播出去,孔侑打給熟悉的心理醫生,掐頭去尾隻陳述‘病症’,問醫生要怎麼辦。專業人士表示,先把人帶過來是不是生病了不能這麼草率的判斷,總得做了檢查才能確定。

“我要是把人帶過去不就代表我不相信她,把她當精神病人嗎?”孔侑讓他換個方法。

醫生說這東西沒辦法換,諱疾忌醫那醫生能怎麼辦,醫生又不是神,人都見不到怎麼診斷。孔侑問他就沒彆的方法了?醫生回應心理問題可大可小,但有個很簡單判斷方法,能知道她是真的妄想世界是個遊戲,還是假裝生病了。

“假裝這個有什麼意義?”

“這得問裝的人,你把人帶過來我才知道有什麼意義。”

“你先說判斷方法。”

裝瘋賣傻這種事,當事人如果就咬死了,還真沒辦法搞。但當事人如果並不是誠心想裝,那還是可以做簡單判斷的。方法就是攻擊她妄想世界的邏輯漏洞,人不可能生造一個世界,這要是能做到,她就真的生病了。

“怎麼攻擊?”

“你不是說她給你講了個故事麼,你就攻擊她故事裡的漏洞。”

“比如?”

“比如我有個患者,他幻想自己是一株向日葵,沒有太陽就會枯萎,所以一定要在有太陽的地方待著。天一黑他就要睡覺,秒睡,叫都叫不醒,這就是人類的意誌力。他篤定自己是向日葵,他就真的能變成向日葵。而我問他的問題是,向日葵不止需要陽光還需要土壤和水份,他就需要找到土壤和水份的替代物,類似於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醫生給他舉例,“偽裝精神障礙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他能因為相信自己是向日葵把自己埋進土裡,這沒什麼,但他隻要是裝的就沒辦法做到去忍耐施肥這件事。尿|液、糞|便、複合肥,隨便什麼都好,都很臟,普通人根本不會想靠近的臟。”

“你的那個朋友也一樣,她可以偽裝自己活在遊戲裡,不論什麼原因她想裝就能裝。但一定有什麼是她無法跨越的心理障礙,讓她裝不下去。這需要專業的問診,你最好還是把人帶來。”

人是帶不過去了,不過孔侑大概明白了醫生的意思,掛了電話回車上,準備去找林謾語扯淡故事裡的邏輯漏洞。

要孔侑說,挺好找的。這姑娘說她就把‘人生’當遊戲玩,無所謂什麼事業、未來,反正就是一場遊戲,根本沒有折騰的必要。誰會在戀愛裡搞事業,事業做的再強大又能怎麼樣,還不就是個遊戲。

在遊戲人生的基礎上,她身邊的人都能變成ai了,玩家對事業都不在乎,在乎什麼ai的觀感?

抱著麵對病人的心情,孔侑無心去思考什麼男男女女的事,理智跟玩家探討,“這就是個戀愛遊戲,我們都在為你服務,你為什麼要在乎機器人怎麼想?”

“什麼機器人怎麼想。”林謾語驚奇的看著‘ai’,說好的聖父呢?這麼冷酷?“你們是人啊,我怎麼可能不在乎?”

孔侑微楞,換了個角度,聲音溫柔的不行,生怕嚇到她,“在遊戲的世界,我們是建模出來的,我們喜歡誰都不能由自己控製,那我們不就相當於機器人麼?掃地機器人再智能,也是掃地機器人對不對?”

什麼亂七八糟的,ai瘋了吧?拿自己跟掃地機器人比?

“不是,你有血有肉我怎麼把你當機器人?”林謾語擼起袖子給他看自己的手,拍拍手背,“看到沒,會紅的,我們都是人。”

莫名覺得自己被當‘神經’對待的孔侑再度切換問法,“我們都是人,那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是遊戲呢?”

林謾語眨眨眼,隱約明白他的意思了,“我這樣跟你說,我們是網友,我看到人臉算了,就說掃地機器好了。掃地機器人如果是人形的,還有自己的思想,會累,會覺得辛苦,會想要休息,那我也沒辦法單純把它就當個機器人。”

微紅的手背指著窗外街道上的人群,玩家試圖讓ai理解,“這條街上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管他們是不是被程序設定好的要按照命運的羅盤前進。從他們有自己思想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是人了。”

“我不在乎事業,不在乎什麼電視台如何如何,是因為少了我這一個作家,不管是電視台、製作人,導演,還是彆的什麼,他們的人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多了我一個作家能改變的也很少。但我的助理們,你們,是不一樣的。”

“金瑞恩也好,金仙玉也好,她們的人生是會被我改變的,她們的人生已經因為我改變了。說誇張一點,是我改變了她們的命運,那不管這是不是遊戲,這是不是遊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改變了她們的人生。”

“你們也是一樣的,我改變了你們的人生,成右哥的人生會因為我改變,他沒辦法忘掉我。趙寅城是這樣,薑東元是這樣,誰都是這樣,是隻要有好感,好感就會不停的加深,這是不可逆的。我成了他們人生中的重要角色,分量還會隨著時間不短加重,這不可逆,而我無法給與回應。”

林謾語扒拉著腦袋想要把事情說清楚,她覺得已經說清楚了,又擔憂孔侑聽不明白,“這個世界是不是遊戲和我生活的世界是不是遊戲都不是很重要,人生本來就是大夢一場,不到死神降臨,沒麵對最終清算,我們誰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在一個遊戲裡。”

“莊周夢蝶知道嗎,蝴蝶和莊周是分不清彼此的,蝴蝶消亡莊周醒來,莊周就還是莊周。可反過來也一樣啊,要是莊周消亡蝴蝶存活,那蝴蝶就是蝴蝶。我用消亡去證明了我在這個世界是個玩家,我做了所有的準確,就是防止所謂的遊戲隻是莊周夢蝶。”

“我怕碟夢莊周一切都是一場夢而已,夢境的這端我已經沒有家人了,那我的離去隻要對李勝基負責,我隻要照顧好他就可以。夢境的那端有我留戀的人,我要去找他們,找得到萬事大吉,找不到我也認栽。”

“我用消亡證明了我被困在遊戲中,可我不能用玩遊戲的心態去麵對你們,那我”

孔侑迅速抓住她的‘邏輯漏洞’,“你都已經在用玩遊戲的心態去麵對你的工作了,為什麼我們就特彆呢?”

“因為你們對麵站著我啊!”林謾語感覺自己講半天他都沒聽懂,“你們對麵站著我,你們是跟我有羈絆的人。如果你們是虛假的,我算什麼?你們是機器人,我難道就不是嗎?我怎麼證明我活著?沒辦法證明,我會瘋的,存在主義懂嗎?”

林謾語看他蒙住,跳過哲學問題,往簡單了講,“我如果把這個世界當一個純粹的遊戲,我根本玩不了,我會不停的自殺。金錢權利男人,珠寶首飾美食,這些人類應該有的**我都會消失。這就是個遊戲啊,我能毫不費勁的擁有一切,那世上的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你懂嗎?”

“這個世界是不是遊戲不重要,我重要。我喜歡的人,我喜歡過的人,跟我產生羈絆的每一個人,你們所有人都很重要,因為那證明了我的存在。你們是我的鏡子,你們必須重要,鏡子對麵的我才會重要。不然我為什麼要把遊戲玩下去呢?我就算死一萬次,也要毀掉這個遊戲去尋找爸媽啊。”

“黑客帝國看過吧,當全世界都沉浸在虛幻的美好裡,主人公手上的兩顆藥丸,一顆代表已經爛到不行但真實的世界,一顆代表美妙卻虛假的謊言。讓我選,我怎麼都吃那顆代表真實的藥丸,朝聞道夕死足矣。那不是什麼悲壯的選擇,那是文人的浪漫,那是我的浪漫。”

她乾嘛要在第一局做那麼多準備自殺,她追李勝基都沒準備那麼長時間,想追就追了。她做足了所有準備的自殺,為的不就是追尋最極致的浪漫麼。

莊周曉夢迷蝴蝶,林謾語願意大夢一場,可從來不願意接受生死由人。再糟糕的現實也是現實,再美妙的遊戲終究是個遊戲。

“我沒有藥丸,我已經沒得選了,我隻能沉浸在虛幻裡。偏偏我知道我活在一個虛幻中,那我就必須去尋找真實。我不能任由自己沉溺,我不能有那個心態,一絲一毫的念頭都不能有,不然我會毀了自己。不用等什麼惡魔吞噬我,也不用等什麼遊戲終結,我會先毀了我自己。”

這一刻的林謾語不是什麼隻有身體長大了的巨嬰,這一刻的林謾語是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