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第八章(2 / 2)

歐尼覺得渣男要是出軌她會先懷疑自己眼光有問題,不過要是聊角色麼,“宇直的角度是對的,不是你不能攻擊哪裡,而是你心裡知道你們兩不會分手,你們還要和好,你會有顧忌就不會太肆無忌憚。”

金智媛不太認同,要是跟姐姐剛認識她就乖乖聽著了,但跟姐姐熟了,就敢講了,“可我在氣頭上,他又是出軌,我親眼看到他出軌。之前我讓他陪我,他說他有事,有事就是陪彆的女人去,我那麼生氣打他哪裡都正常啊,哪裡打了能出氣就打哪裡啊。”

“你彆想著你自己,你按照角色的邏輯順,美英沒有你的底氣,就是那中渣男劈腿就弄死他的底氣。”崔宇直讓妹妹換個角度,“美英就是看著凶,但她很愛我,或者說她很需要我也行。美英就算再氣也會怕我不要她,你氣我陪彆的女人頂多就是這樣......”

崔宇直抓起包作勢要打她,再把包放下,“或者是這樣...”雙手在空中撓,“就這樣就算很激烈了,再伴隨著罵聲。頂多就是這樣了,這不是你第一次發現我出軌,你氣歸氣,但是會收著的。”轉頭看林初夏,“你說呢?”

林初夏看向金智媛等她先講,金智媛有點不高興了,“我沒有再說我自己,我的性格根本不會同你打,直接分手就完了。我說的就是美英,美英生氣了,氣在頭上打哪裡都合理。”

弟弟和妹妹爭論起來,不是吵架但跟吵架也沒多少區彆。這東西很難準確的判斷誰一定是對的,站在拍攝的角度,崔宇直的觀點更適合鏡頭表現,但站在表演的角度,金智媛說的沒錯。

角色先是一個獨立存在的人。那人在氣頭上,確實不會顧及什麼我還要跟誰在一起,上去就是乾才符合氣頭上的人。

碰到這中問題呢,林初夏一般是詢問場外觀眾,因為她自己說不好誰一定是對的,就需要觀眾給與非專業的意見。女觀眾覺得,她要是碰到渣男當場出軌,弄死他都有可能誰管以後還會不會和好啊,當下肯定是想先弄死對方啊。

這一次,觀眾加女演員兩票對男演員一票,中立的林初夏裁決,女演員勝。

但有些時候,場外觀眾的觀點跟專業演員的觀點之間會出現核心矛盾。金智媛退場,林初夏跟崔宇直撕。劇本裡的李景武是對不熟悉的人很沉默的類型,對上渣男本想講道理,結果被渣男推推搡搡的惹急了,撲上去就要乾。

劇組是個草台班子,沒有正經的動作指導,他們本來也沒什麼動作戲,打架也就是普通人打架。林初夏和崔宇直就表演普通人打架,雙方都很收著,假假的打。這次崔宇直沒說什麼你太假了,林初夏也沒準備玩真的。

這場戲的重點不是打架而是兩人在扭打中,汶翰摸到了李景武的胸,手感不對,心裡就懷疑對方是男是女,進而引發後麵的強|奸。

林初夏是用自己的手當崔宇直的手按著自己的胸,再表現出被碰到關鍵部位的憤怒。崔宇直跟她討論,她要不要表現羞憤,還是單純的憤怒。林初夏認為她更多是憤怒,崔宇直卻認為應該有羞恥的成風。

“我認為我是個男人,我不會先想到我被男人碰到胸如何如何,我會更生氣被你壓在身|下打不過你。”林初夏不覺得李景武會女□□官問題。

崔宇直伸手張開手掌,“我如果是這樣,你肯定是氣惱。但我的動作裡肯定會有這個動作....”手掌虛虛的抓了一下空氣,“這樣我才能判斷你有胸,你的胸還不太對,相當於我捏了下你的胸,那你肯定會有羞恥的成分。這不是你認不認同自己是男人的問題,而是你被我發現了你的偽裝,你始終是個女人,這裡麵的情緒轉變不應該是直接就衝到憤怒,一定有轉折。”

思索片刻的林初夏還是搖頭,“我們在打架,我還是為我心愛的女人打架,打架本來就有肢體接觸。你按住了我,你在我胸上抓了一下,我不會有羞恥感,我隻會憤怒,因為你是壓住了我,相當於我打不過你。我不會想著自己的胸如何了,我會想的是我在美英麵前被你壓在地上,這就是最直接的憤怒。”

金智媛在邊上搭腔,“就是,肯定是憤怒。”

掃了她一眼的崔宇直沒理她,看向場外觀眾,問對方的意見。女觀眾認為再怎麼把自己當成男孩子,胸被抓了,羞多少也會有吧?

此時林初夏就不太聽觀眾的意見了,她認為觀眾的意見更多會代入自身。助理是女孩子,女孩子被抓|胸,羞惱還是羞憤都合理。但李景武是打從心底裡把自己當男孩子的,男孩子並不喜歡自己多出來的器官,那個器官不會比他在心愛的姑娘麵前丟臉更重要。就算有羞的成分,也是因為丟臉不會是因為被抓|胸了。

崔宇直吐槽她太固執,林初夏決定打電話谘詢導演。導演讚同女演員的想法,他才不在乎胸呢,他更在乎自己沒打過那個王八蛋。

排練時的各中小磕絆就真的是小磕絆而已,等真正開機,女演員的固執才成了矛盾,她和導演的矛盾。

按理說片場導演最大,本子又是導演對自身的投射,可以說導演才是真正意義上最理解角色的存在。但林初夏認為導演的有些想法完全就是在自嗨,沒有考慮角色的連貫性。

拍攝過半,林初夏漸漸找到了怎麼作為一個男孩子表現對女孩子的愛戀,她把金智媛代入秘境裡的那個妖怪。妖怪本來就不分性彆就是臉不同,但她可以幻想對方有另一張臉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表現的讓導演太滿意了,滿意的導演想要給她和金智媛加一場戲,在姑娘們一起奔向死亡之前想要來場生命大和諧。不是赤|裸的拍,很隱晦,也就是幾個親密鏡頭之後會用剪輯去創造她們和諧了的效果。

林初夏非常反對導演要加這場戲,理由很簡單,縱觀整部作品,李景武的愛都是克製而濃烈的,這兩個完全的詞能被組合在一起,就是因為全片李景武和美英都沒有一個親密鏡頭。他們最情濃時,也隻是額頭貼著額頭,用眼神交纏,而不是直接上。

如果直接上,整部片子的格調就被拉低了。林初夏認為導演就是在自嗨,所謂藝術家搞一些自己認為非常棒,但在普通人看來就那樣的操作。

導演很不高興,認為女演員是排斥跟另一個女性有親密行為。林初夏讓她彆走極端,她沒什麼好排斥的,且不說都不是真刀真槍的上,演一場而已,哪怕是,她也不太在意那些東西。

“真為了劇情需要,彆說什麼舌吻,你就是讓我脫光了上,我都配合。”林初夏試圖跟導演好好溝通,“但你這個不是為了劇情,你是為了讓李景武,讓你的人生能在虛幻的作品裡圓滿。但李景武的人生之所以能成為這個故事,就是因為他的人生不圓滿。”

“我們討論過美英到底是真的愛上了李景武,還是她沒有被愛過,她期待的,珍視的是李景武對她的愛,她愛上的是李景武的愛情不是李景武這個人。美英在你的設定裡是個異性戀,她如果有掙紮,有在劇本裡表現出性向的變幻,那探索身體是合理的。”

“可你的劇本裡,美英一下就接受了我是個女人,我不是男人,我作為一個女人喜歡她,她沒有任何掙紮立刻就接受了。這個人物是平的,整個劇本隻有李景武的角色是立體的,你不能......”

“夠了!”導演打斷她,“我才是寫劇本的人,我的劇本,我才有解釋權!彆讓我說難聽的話,我讓你怎麼拍就這麼拍!”

林初夏臉微沉,淺淺的吸了口氣揚起笑臉,“劇本絕對是您說了算,您是導演,您非要排這場我可以配合。但我還是想說,您花了多長時間寫這個劇本我不清楚,我花了快半年去創造這個角色,這個角色如果隻是想體現情愛,隻表現情愛,那她對人生的掙紮,對自我認識的執拗,那些屬於人性的高光之處就被淹沒了。”

女演員到底還是拍了導演硬要加的戲,跟一個女人親吻的感覺沒什麼特彆的,林初夏在戲裡,她是李景武。李景武親吻心愛的姑娘,跟對方愛|欲|交纏,這能有什麼特彆的呢。

但女演員對這件事非常不舒服,那中不舒服來源於對自身職業的抵觸。林初夏當然知道演員應該無條件順從導演,可她從小到大都沒有無條件順從過任何人,隻是個充當愛好的職業就要讓她必須對某個特殊職位的人低頭,這讓她很不爽。

那些不爽沒有在片場發泄而是在健身房裡發泄了,公是公私是私,片場是職場,職場不是講情緒的地方。運動就可以帶情緒,帶著情緒去運動的林初夏在拳擊課上戰鬥力爆棚,看得難得跑來健身的沅彬問她,是失戀還是投資失敗,火氣怎麼那麼大。

滿身是汗的林初夏癱坐在休息區,跟前輩抱怨她想收手不乾了,這行太煩了。前輩讓她從頭講,沒聽懂。從頭講就是導演想要加一場莫名其妙的戲,簡直有病。

林初夏的吐槽欲爆棚,“那個劇本要不是有變性撐著就是個狗血劇,男主愛上一個有男朋友的女人。那個女人還就因為男主愛她,轉頭就跟男主在一起了,一點掙紮都沒有的。女主的男朋友是個渣男,女主也沒好到哪裡去啊,男主更是,這幫人三觀都歪,就因為性向不同就成真愛了?該渣不還是渣嗎,還是小三上位啊。”

“前半部分花了那麼多篇幅講述男主如何跟父母做鬥爭,如何跟自我做鬥爭,這一下全費。我就弄不懂了,李景武是追不到女人所以在作品裡意|淫嗎?那是他自己的作品,自己的作品閃光點在哪不知道?”

“劇本唯一也是最大的閃光點就是主角在努力的跟自己,跟社會的對抗。所有反對她的人都沒有意識到,她隻是在做一件無關他人的事,她隻是想成為自己。這才是劇本最亮眼的地方,結果那變成了導演的意|淫,那還拍什麼?她直接去拍色|情|片算了。”

聽半天總算聽懂了的沅彬給被導演氣的想要轉行的姑娘一個新角度,演員不是一定要聽導演的。這東西是權利的角逐,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強勢壓過所有人。

“你可以先站在導演的角度去思考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加這場戲,如果你真的認為沒必要,那就不拍。”沅彬可剛了,“你跟他硬拖,看誰拖得過誰。全組上百號人,你罷工就是全世界等你,你都說了那就是個小導演,那製作費也有限。你跟她來硬的,求人的一定是他,不然片子能直接黃了,他沒錢再重頭來一次。”

林初夏愣愣的看著過於剛的前輩,“你不是應該說一點導演有導演的想法麼?”勸和不勸分啊朋友!

“你如果真心想走這行,這中狗屁倒灶的事以後還有很多呢,導演想臨場加戲算什麼,導演試鏡讓你脫衣服說要試戲的都有。”沅彬衝她笑,“你想往上爬,那多難受的事都得自己往下咽,可金勇鬥跟我說你就把表演當個愛好。那你管那些乾嘛,不爽就翻臉走人啊。”

“你越無所求就越厲害,不管是彆人罵你耍大牌還是圈內封殺,隻要你無所求你就是王。怕就怕你有所求,不求名利求的是好的作品,好的角色。但那些東西都跟名利掛鉤,你越知名才越有選擇權,選擇權越大就更容易碰到好的作品,好的角色,乃至於好的團隊。”

“我沒有看過劇本隻是聽你講,那你的角度在我這裡一點問題都沒有。我沒看過劇本所以我不知道導演的想法是否有道理,我們隻專注於角色,他們更在乎作品的完整度。你說加戲是她的意|淫,可整部作品不就是她意|淫出來的麼,你們又不是拍紀錄片,本來就是導演幻想的故事,他是創作故事的人,怎麼幻想都在他腦子裡,我們是不清楚的。”

沅彬沒想勸分,他勸的還是和,“你得想好自己的立場,你是演員,隻要對角色負責就行。而有資格評價你對角色是否負責的那個人,就是導演。在片場,在作品還在拍攝的時候,導演就是你的觀眾,導演是最有資格說,你演的是好是壞的人。你自己說你演的好沒用,他說了算。”

“你現在問題是立場歪了,你不是製作人,你也不是導演,這個項目成與敗跟你有點關係,也就隻有一點。演員是電影工業的一環不用我教你吧,控場的人從來不是我們。我們隻要完成拍攝配合宣傳,其餘的事跟我們沒什麼關係,我們也沒資格插手,有些甚至於我們都弄不懂。”

沅彬看著若有所思的妹子,笑了笑,“你得想想,你是不是把自己放太高又把導演放太低。如果這點小事你就想轉行,那乘早走省得以後麻煩,天生你也不缺錢。”說完起身,拍拍姑娘的肩膀,“自視甚高,不是什麼好事。”

前輩走了,林初夏也跟著起身,對方去運動,她去洗澡。

林初夏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自視甚高,可能是有的。畢竟她在過新的人生,新的人生圍繞在她身邊的人都太年輕,社會經驗也少,還組團智商都不高。跟那幫‘笨蛋’比,林初夏有時感覺自己就是愛因斯坦本人。

可她要是自視甚高,要是眼睛長在頭頂上,那是不是她做錯了事呢?

劇組難得休息,李景武睡的昏天暗地,淩晨兩點多被女演員打電話吵醒,對方還糾纏親密戲的事,她很想掛電話。但女演員跟她道歉,態度非常好,好到導演決定給女演員一個機會。

林初夏以全新的眼光重新看拍攝完成的親密戲,附帶導演的解說。

親密戲是有存在意義的,是向死而生,是那個叫李景武的男孩子想要逼願意跟她共赴黃泉的姑娘反口。殺人的是他,他想抗下罪責,但他知道美英不會讓他獨自抗下那些。他想讓美英知道,她對他不是愛情,他想讓她好好活著,找一個愛她,她也愛他的男孩,好好度過餘生。

那就是親密戲的意義,那是李景武這個角色的升華。

女演員有些茫然,“您之前為什麼不跟我說?”

“廢話,我就是靈感來了,想要試試看而已,跟你講什麼?”導演白眼一翻,“再說了,我有什麼義務跟你解釋我想怎麼拍,那是我的作品!”

林初夏笑了,笑,自己也挺蠢的,自以為聰明而已。

眼高於頂,確實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