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祖(1 / 2)

君雅彼時九歲。

君家的小輩在十歲那年統一啟蒙,以靈藥洗髓伐骨, 年紀太小根骨承受不了靈藥的藥性, 太大又失了專注修煉的靈性。

在此之前都跟普通小孩一樣生活。

並且不是所有族人都會走修煉一途, 也有毫無天賦的普通人,十歲那年會讓他們自行選擇是否走上這條道路。

君雅的情況比較特殊, 她出生因為父母的業障犯了五弊三缺,天生情感也比較淡漠,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

最早那幾年,長輩和同齡人對她的態度還是友善的。

但她能察覺到,那是帶著某種讓人不舒服的態度。後來大了一些,她才知道, 那是同情。

她第一次表現出天賦是六歲那年, 父母接到一個活捉百年厲鬼的任務外出。兩天後回來,發現家裡後院躺著一隻半死不活渾身燒焦的厲鬼,雖然道行不高, 但也不是小孩子能對付的。

而小君雅自己滾著輪椅過來, 小小的臉上強自鎮定, 隱隱透出一絲忐忑,奶聲奶氣又有點害怕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它要吃我……”

父母驚駭之於,問及她怎麼製服了厲鬼。

小君雅當時怎麼說的?

“你們隻留下了天雷符,我、我就念了一遍……”

君父君母這下是真的震驚了。

念符咒看起來是簡單一句話,頂多就是符文比較複雜生澀,其實在念動符咒的同時, 會牽引體內的氣機,靠靈氣去激發符文。沒有靈力,就算拿複讀機錄下來放一遍符咒,也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而怎麼牽引氣機,運轉靈力的速度有多快,就是實力的區彆了。

按小君雅的描述,她幾乎沒有刻意去調動氣機,自然而然就用了出來。

這絕對是天才級彆了!

君父君母年輕時也是傳奇人物,可他們自問在同樣的年齡,遠遠達不到這樣的程度。

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稟告家族長老。

壞就壞在,君雅被帶到掌門麵前時,說了一句,他背後有一個黑衣黑發,長得很好看的叔叔。

其他人不明所以,掌門卻臉色巨變,在問到那人具體的容貌,她還說,那個叔叔對她笑了一下時,掌門的已經恢複了平靜。

他看著小君雅的眼神非常平靜,像看一個死人。

他說:“她能看見君祖。”

小君雅一臉淡淡的懵懂。

而整個屋子裡的人,臉色全都變了。

君父君母立刻跪了下來,掌門臉色冰冷,看著他們命運跌宕的一家人,最後還是令人把她丟到了家族的私牢。

三天後,小君雅在陰暗濕臭的地牢裡發起了高燒,被君父從牢裡接出來時,已經燒得有幾分糊塗。

不知道父母用了什麼代價,掌門答應饒她一命。但是從此不許她離開家族,也不許修煉。一旦發現她有修煉的苗頭,就會立即處死。

即使掌門表麵封鎖消息,她的事情還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出去,整個家族都知道她是某種不祥的存在。

直到去年,這位掌門因為貪心,跟某位大佬狼狽為奸,犯下大因果,從此成了活死人。

宅心仁厚的長老接過管理權,他惜才,並且小君雅從那一次之後,再沒見過君祖,或許隻是因為有天眼才發生的巧合。表示如果君雅在十歲那年之前,再沒見過君祖,便允許她同其他人一樣正常修煉。

她沒有說,其實她偶爾還是能看到那個叔叔。

隻是她隱約知道這不對,不管他說什麼,都沒有搭理過他。

“君雅,這是你的名字嗎?”

“不理我嗎?你這孩子還挺酷的。”

“你爸媽小時候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們不像你這麼冷漠。”

小君雅沒有理過在耳邊嘮叨的這個男人,對方也並不在乎,經常這樣自說自話。

他除了嘮叨,還會在她耳邊念一些生澀難懂的咒語,小君雅不勝其煩,但她卻好像天生對那些咒語敏感,不知不覺就全部記了下來。

在某一次發現她無意識穿牆而過後,男人提醒她,如果不想父母受到牽連,最好不要表現出自己受過指點。就算她主動去坦白,遭殃的也會是他們一家人。

日子又過了一年。

君雅在十歲這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以遠遠甩出第二名的滿分通過了考核測試。

玄門曆史上不是沒出過天才,但是滿分……除了那位始祖,這一套標準也是他搞出來的,不知道他的分數,從來沒人考過滿分。

震驚全君家。

不止家族地震,整個玄學界都知道,君家出了個曠世天才。

可是這份警惕震驚,在得知是個天殘地缺的小瞎子時,頓時化為了嘲諷和鬆了口氣。

君雅也是從那之後,開始知道,原來人們都有兩幅麵孔。

每個人麵對她的時候,都是友好而善意的,背後卻說儘各種惡毒的話語。

她與這些人點頭之交,甚至素不相識,他們卻仿佛跟她有血海深仇,個個恨不得她去死。

君雅覺得很諷刺,更多的是可笑。

她不再像小時候那麼暴躁易怒,跟人起衝突,她越來越沉默,沒有一個同齡朋友,跟父母也不親近。唯一稱得上親近的,或許隻有家族安排給她的伴讀楚悠。

楚悠比她大兩歲,是被撿回來的孤兒,身份大概算是家仆,每個家族裡有很多這樣的存在。

玄門不注重血脈,實力為尊,若是撿回來的孩子有天賦,也可教導修煉。

楚悠沒有修煉天賦,負責伺候她的起居日常,每日給她念書念新聞,會在小君雅心情煩躁的時候,溫柔地摸著她的頭說“雅雅真的很棒”。

她像一捧柔和清澈的水,略微撫平了君雅少年時期的陰暗貧瘠。

直到君雅十八歲這天,家族聚會結束後,一向寸步不離的楚悠竟然不見了,君雅有些心慌,推演出她的方位,最後在演武場的角落裡找到她。

楚悠宛如一塊破布攤在角落,臉上淚痕已經乾了,看著天空,一動不動。

那個魁梧凶惡的男人,從她身上站起來,正在提褲子,還踢了她一腳,“那個瞎子不是看重你麼,記得回去告訴她,當年她在這裡咬下老子一塊肉,我就讓她成年儀式這一天不痛快!”

楚悠原本毫無反應,突然似有所感,微微轉頭,看了過來。

君雅孤身一人,推著輪椅,往這邊而來。

楚悠忘記她看不見,一直搖頭,聲音沙啞地道:“雅雅彆過來!”

君雅看不到,卻聞到了空氣裡的味道,也聽見了男人剛才的一番話。

她一瞬間渾身血液凍結,連帶著聲音也染上寒意。

“你敢動我的人?”

魁梧凶惡的男人譏諷一笑,又踢了楚悠一腳。

“碰了又怎樣?老子不僅碰了,還打算找幾個兄弟來玩。彆說,你這女仆玩著真帶勁。”

他輕蔑道:“彆以為就你突破了先天之境,老子也一樣!你儘管去向長老告狀,看他會不會偏袒你。”

君雅推著輪椅,慢慢來到楚悠身邊,試探性地彎腰用手去抱她。

楚悠的眼淚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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