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朝, 阮晉崤不說其他, 第一件事就是參了仗勢欺人的趙思葭。
阮晉崤年紀輕輕坐上高位, 連著一段日子辦成大案,被明帝誇了又誇。人人都道兵部尚書遲早要為他騰位置。
不過這話是真是假,但毫無疑問, 阮晉崤風頭正旺, 京城的人都盯著他。
純看熱鬨,好奇看他走到哪個位置的有, 等著他出簍子的也一大把。
阮晉崤上朝不說公事,為了自家女眷找岐王麻煩,雖然說得是雅郡主目無王法,惡意傷人,但終歸是女人之間事情,原本還在瞌睡中的官史打了個激靈,拱手上前。
“左縣洪澇之災未平,阮侍郎開口就是內宅瑣事, 這是何意?”
明帝也攏了攏眉, 趙思葭是該罰, 但阮晉崤未免太重視阮沁陽,不分輕重緩和。
“內宅瑣事?”阮晉崤眉梢挑起, 頭一次在朝堂之上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微臣妹妹是陛下親封的縣主, 昨日進宮謝恩, 出宮時卻被雅郡主攔下威脅跳池平息雅郡主怒火, 這怎會是內宅瑣事!”
發生的地點是宮中,侯府嫡長女被逼著跳池,這是把整個阮家的顏麵都踩在地上的大事,怎麼可能是內宅小事。
質問的官史碰了一鼻子灰,還見識了阮晉崤傲慢的輕蔑眼神,默默退了。
他開口是見阮晉崤告狀,告得不是岐王教女不嚴,以為他是不想把事弄大,哪裡想到他絲毫沒給岐王留麵子,直接把阮家跟岐王府推到了對立麵。
這般看來,不拿岐王做由頭,那是因為他就是找趙思葭麻煩,衝著她去,非要她給個說法,不屑也不願叫岐王擋在前頭。
“雅郡主雖然是郡主,但畢竟是女眷……”
“周學士這話欠妥,這國家王法,皇宮安全,怎麼能分男女。”不等鎮王府一派的人支持,章家人先跳出來為阮晉崤說話。
章家人做得也不過,說了這句之後就沒再開口,尺度拿捏的剛好,像是看不過眼為阮晉崤說話,賣個小人情,又不是一味的貼上去。
幫雅郡主說話的,除去看不順眼阮晉崤,就是田家那一派。
但這幾日明帝對阮晉崤頗有讚賞,也沒人感硬惹他,爭論了幾句,岐王又不在朝堂,自然是阮晉崤大獲全勝。
但岐王是皇親,這事如何處置還得明帝定奪。
明帝吩咐太監去請岐王與雅郡主,這件事至少下朝之前給阮家一個說法。
這事成了一半,阮晉崤暫時熄火,臉上的嘲諷傲慢收起,又成了平日裡冷冷淡淡的阮侍郎。
趙曜站在左前,全程欣賞了阮晉崤為阮沁陽討回公道。
昨日聽阮沁陽說她隻有父兄為她鳴不平,他想著阮晉崤再厲害也不過三品小官,難不成敢直接叫板岐王,但現實他就是敢,而且還搶在他前麵,把他的光芒遮個乾淨。
他承諾不要阮沁陽白吃虧,今個早朝他就打算提趙思葭蠻橫無理的事,不過他想著公事告一段路,到了最後再提,沒想到阮晉崤厲害,所有人才站正他就站了出來。
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幫著阮晉崤添一把火,也算討好了阮家,但他偏偏看不順眼阮晉崤,不想開那個口。
開頭有了阮晉崤氣勢洶洶,後麵早朝的氣氛都淡淡,潦草把事過了一遍,內侍傳岐王跟雅郡主在殿外等候,所有人精神一震,想看看人來了,阮晉崤又打算如何發難。
岐王跟雅郡主打扮還算整齊,不過眉眼中的困意怎麼都看得出來,想來是在睡夢中,被宮人給叫醒進宮。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叩了禮,趙思葭側眸去看阮晉崤,而穿著大紅朝服的阮晉崤也正看著她,細長的眼眸充滿戾氣,她那點氣勢根本與他相比根本不成氣候,潰敗如山倒。
趙思葭縮了下,跪在自個父王的身邊,看著有幾分可憐。
明帝讓兩人起來,叫阮晉崤上前,再說一遍事情經過。
阮晉崤麵色平靜,說到趙思葭逼迫阮沁陽跳池,岐王父女臉色紅的發紫。
“我沒有,我不過半路遇到安平縣主,與她說了幾句話。”
趙思葭說完掃了眼趙曜,見他明顯置身事外,不打算踩她一腳,趙思葭腰板立直,看著理直氣壯,就像是真那麼一回事。
對於比自己各矮的人,個高的極力放平視線,直視眼睛以示尊重,但阮晉崤偏偏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壓低了眼皮看著趙思葭。
“雅郡主當著陛下的麵前撒謊?”
阮晉崤年輕英俊,被那麼個異性用輕蔑的眼神看著,趙思葭的怒火直往腦門衝:“為什麼是本郡主撒謊,為什麼不是安平縣主撒謊。”
“臣妹乖巧,與雅郡主不同……”
這未儘之語,叫人聽了都為阮晉崤捏了把冷汗,這樣太剛了,阮晉崤為了他那妹妹,竟然完全沒把岐王當回事。
之前不少人找阮晉崤的缺點,今個就算明白了,他那縣主妹妹就是他的逆鱗。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與我什麼不同,你看不起我?!”
在阮晉崤挑釁下,趙思葭哪裡還記得跟父王在馬車上說好的話,瞪著眼恨不得叫人把阮晉崤吊起來打,“我說我是恰好遇到就是恰好遇到,我與她無仇,好端端的乾嘛叫她跳池,再者她跳了嗎?你就來告狀!”
趙思葭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刁蠻樣,可跟她說得話完全不相配,她這個樣子,彆說叫人跳池了,推人跳池都有可能。
“陛下,阮侍郎這般跟抹黑皇室有什麼區彆,本王好好女兒,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言語侮辱,到底把皇家顏麵擺了哪裡……”
岐王開口就把一切上升到了皇家顏麵,明帝按了按眉心,看向阮晉崤,要說他是個沒腦子的他萬萬不信,所以他這樣子隻有一個解釋,他心疼阮沁陽,不管什麼簡單的解決方式,隻想護住他的沁陽,讓人曉得他的沁陽不能叫人欺辱。
果真,他才想完,就見阮晉崤掀袍跪下:“臣未抹黑皇室,臣隻是想雅郡主與岐王給阮家一個交代,想到臣妹一個柔弱姑娘,因臣為她請封,進宮謝恩被雅郡主押著跳池,還推到在地受傷回家,臣……”
阮晉崤毫不隱藏眼中的煞氣,他恨不得殺了趙思葭,今日不行,他日他隻會尋找機會,隻要他活一日,岐王府就彆想安寧。
“阮侍郎為人兄長,這般護家中妹妹,叫人動容,既然雅郡主覺得是事有誤會,不如將這事移交大理寺。”
明帝看著跪的兒子,他要是臣子,今日顯露那麼大的一個缺點,倒讓上位人放心用他,知道他的命門是什麼,怎麼能抓住他的脈絡。
但他卻是他想培養成的君王,今天他這樣不顧前後也不知道是好是錯。
明帝皺著眉頭:“思葭你老實說有沒有說謊,在宮中發生的事,朕不信誰還能在朕眼皮子底下隻手遮天,若是朕查出你有欺瞞,彆怪朕不念情分,算你們岐王府欺君,愚弄朕之罪。”
不是雅郡主欺君,而是岐王府欺君。
雅郡主沒見過明帝這般發脾氣的樣子,到底是怕了這大場麵,跪下低了頭不說話。
瞧她這個樣子,跟認了已沒兩樣。
內侍靠近明帝低語,聽聞東太後那兒的女官等在殿外,明帝眉頭皺得更深,還能不明白東太後這是來救場來了。
可惜她越是這般,他越不打算放過岐王府。
趙曜一直注意著明帝神色,見狀還是站出了頭。
想幫阮沁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趙思葭的計劃能進行的順利,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瀾,這事深究起來對他沒什麼好處。
“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何事?”
趙曜把偶然遇到趙思葭為難阮沁陽的事說了一遍,“兒臣雖然沒聽到思葭逼阮姑娘跳池,但卻親眼見思葭咄咄逼人,把阮姑娘推到在地。”
趙思葭狠狠地瞪著趙曜,他果真是被那個狐狸精給迷惑了,竟然分不清親疏遠近。
趙思葭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了阮沁陽被她為難時她瞧她的眼神,她那時候是不是想到她會有那麼一幕。
“姑娘之間鬨彆扭……”
趙思葭還在做最後的狡辯。
“我妹妹與雅郡主並無交際,她脾氣溫和性子溫順,擔不起雅郡主的鬨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