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明晰一到了重案組就發現辦公室的布局有了一些變化,整個辦公室靠左的方向居然多了一個大個兒的長條沙發,沙發是暗灰色的,上麵還放著幾個抱枕和腰靠。
那與其說是沙發,不如說是個床,整個沙發長度足足兩米多,能夠讓個成年人平躺著還有富裕。
夏明晰好奇地看向喬澤,指了指沙發:“這是……”
喬澤道:“哦,沙發是陸隊讓我和後勤申請的,說是加班時休息用,今天早上剛運過來。”
昨天幾個人一直加班到半夜,今天都頂著黑眼圈,好在案情偵破終於有了重大進展。
這時候幾名隊員趁著陸俊遲還沒來抓緊時間八卦。
鄭柏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了坐,這沙發的彈簧不錯,軟度正好:“唉,陸隊開恩了啊,都知道體恤下屬了,我早就看著刑警隊那邊的上下床羨慕了,值班什麼的都好用,現在我們也有了裝備,加班的時候好歹能眯一會了。”
喬澤叼著早點包子:“我們連軸轉的,都沒多少時間躺。再說了以前值班的時候你也沒少蹭刑警隊那邊的床。”
他們人數不多,辦公室空餘也不大,申領個床真的沒必要,不過沙發的意義就不同了。
曲明小聲點破:“陸隊這是憐香惜玉呢……”
鄭柏這才恍然大悟了:“哦,我記得蘇老師身體不好,原來我們是沾了蘇老師的光啊……”
夏明晰托了腮:“不知道陸隊對自己的女朋友,會不會有這麼體貼用心。”
眾人聽了這話,一起轉頭看向了夏明晰。
夏明晰被眾人的目光看得發毛了:“啊,怎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正說到這裡,鄭柏看向門口:“陸隊來了,噓……”
八卦聲頓時停住。
陸俊遲快步進來,蘇回跟在他的後麵,陸俊遲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蘇回的目光倒是一下子落到了那個沙發之上,他放下了權杖,走過去坐在沙發上試了試,還拿起個抱枕攬在了懷裡,那動作熟練的像是攬過來一隻貓一般。
陸俊遲看向蘇回,覺得這個人也像是一隻貓,而且和亞裡士多德一個德性,給個沙發就直接當貓窩了。
看人齊了,陸俊遲道:“我們抓緊時間,先來彙總下這一案件嫌疑人的所有信息。”
他的聲音一響,整個辦公室的活躍氣氛馬上一掃而空,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陸俊遲點名道:“曲明,來說一下昨天的比對結果。”
“是。”曲明應了一聲,急忙拿著幾疊資料上前,“我們現在已經確認了三名劫匪的身份。首先先說那名男性劫匪,根據昨天從曆雅文和她的前夫處得到的線索,我們調取了過去三年內國內重大火災的幸存者名單,進行了身份信息比對,果然在其中找到了符合劫匪樣貌的人,從而確認了那位男劫匪的身份。”
說著話,曲明把一張男性照片貼在辦公室的白板上。那是一張放大了的身份證標準照,照片上的人膚色黝黑,眉頭鎖著,整個人看起來就有一絲陰鬱之氣,看起來和之間監控之中拍到的男人非常相似。
“覃永辰,男,34歲,身高1米82,學曆大專畢業,他在之前曾是一家健身中心的教練,在兩年前發生的4.17德城超市大火之中被燒傷。”
夏明晰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我好像知道這個人……”
曲明點頭繼續講述:“我想很多人應該都看到過那條新聞,火災發生時,覃永辰和他交往了五年的女友正在火災災情最嚴重的四樓。他和女友在火災之中走散,覃永辰脫險後發現女友沒有出來,不顧人們的勸阻,返回到大火之中尋找女友。”
喬澤聽到這裡也忽然想起什麼道:“我也看到過,當時很多媒體好像都報道了……”
“在消防員到來前,覃永辰把女友救了出去,可是他自己被濃煙熏得昏了過去。女友在這時選擇了自己逃生,逃出了火場,女友幾乎毫發無傷。覃永辰卻被燒成了重傷,差點死亡。當時他全身有60%皮膚被燒傷,並且住進了ICU。覃永辰在火中救女友的事情,一時成為人們熱議的話題。而他的女友因為丟開他,被無數人譴責。”
蘇回一時看不清白板上的照片,抱著抱枕,側頭認真聽著,那段時間他沒有留意過這些社會新聞,或者是留意了卻印象全無。不過這樣的經曆,符合他對那名罪犯的心理測寫。
夏明晰道:“我記得那時候他女友說,如果她留下,很可能也會被燒傷。在危難之前逃生是人之常情,總之是被罵慘了。後來為了救覃永辰我記得還眾籌來著。”
曲明一邊說,一邊在白板上貼上資料:“在當時,覃永辰傷勢嚴重,幾度病危,住了很久的ICU病房,並且反複感染。當時是有一些好心人聽說了覃永辰的事情給他捐款眾籌的,也有人來專門探望他,不過這件事的熱度並沒有維持很久,很快就被其他的新聞淹沒了。”
陸俊遲催問道:“那後來發生了什麼?”
曲明繼續說:“覃永辰的父母已經去世,哥哥嫂子並不覺得他救人是件好事,反而覺得他是被愛情衝昏了頭,拒絕支付醫藥費用並且想要和他斷絕關係。這時候本來談婚論嫁的女友家中變卦,不再同意這門親事,再後來女友乾脆一家搬走,。那些眾籌來的善款不過是杯水車薪。覃永辰獨自麵臨高額的債務,又丟掉了工作。治療了許久才慢慢好了起來,他的身體大麵積燒傷,沒有錢款再進行植皮,隻能終止了治療。”
喬澤聽到這裡道:“怪不得之前監控每次拍到他,覃永辰都是穿了一身黑衣,捂得嚴嚴實實,帶著手套,原來是因為燒傷……”
“後來出院以後的覃永辰多方聯係,找到了前女友,他在前女友的公司門外攔住了她並且質問她。兩個人在當時發生了一些推搡。而這一切,都被路人錄了下來,後來還傳到了互聯網上。”
鄭柏道:“我說這個人怎麼這麼眼熟,我看過那一段視頻錄像……他是威脅他前女友來著,我那時候好像還去網上說過了幾句……”
曲明點頭:“這一次,當時支持覃永辰的人們一個一個倒戈了,大部分的人都認為他不應該繼續糾纏女孩,已經在對女孩構成惡性騷擾。網上的主流聲音是,男朋友救女朋友,不是應該的嗎?當時回去救自己的女友,是他自願的,作為成年人,就應該承擔這件事造成的後果。他們現在分手了,就不應該繼續糾纏。還有人說,覃永辰現在已經算是毀容了,女孩不願意就不應該勉強她。就算是有少數人指責女孩對救命恩人不知感恩,對前男友絕情冷漠,也很快被其他的聲音蓋過……”
“網民們罵得很難聽,甚至罵他為什麼當時沒有被燒死。覃永辰也開始和他們對罵。他當時和網上的人辯駁了很久,後來甚至開始辱罵一些中立的甚至是偏向同情他的網友,很多人都覺得他已經瘋了。再後來,覃永辰曾經有一次帶著刀去找前女友,然後被保安還有路人攔了下來,女友報警,他被判了一段時間,出獄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他消失在了公眾的視線裡。”
蘇回聽到這裡開口道:“你把他當時和彆人爭辯的帖子給我看一下。”
曲明早就有整理,把一疊資料遞給了蘇回,蘇回皺眉看著,希望從那些言論之中整理出覃永辰的心理變化軌跡。
蘇回發現,開始的時候,他和那些人的爭論點主要在於事情的是非對錯。
覃永辰當時去救女友的行為是對的還是錯的?
女友拋棄他是對的還是錯的?
覃永辰認為他自己的做法是正義的,女友的做法應該受到譴責和懲罰,他的傷全是因為女友而來,如果沒有他回去救她,她早就已經死了。
女友現場逃離是對他的第一次傷害,事後棄他不顧是對他的二次傷害。
她應該受到懲罰,或者是對他做出賠償。
可是顯然,女友和大部分網友們不這麼認為。
到了最後,覃永辰被這些討論壓垮了,他滿身戾氣,開始無差彆的攻擊謾罵。
覃永辰甚至提出,危難時刻背叛和拋棄親人的人就是罪該萬死。
這樣的情況下,就更沒有人支持他了。
隨後曲明把一張短發女人的照片貼在了白板上:“這個女人叫做米舒,今年32歲,身高1米65。米舒之前是一家互聯網公司的女程序員,在覃永辰失蹤前,她曾經去醫院探望過他,也曾經給予過覃永辰一些幫助,我們和近期的監控進行了比對,她應該就是劫匪之中的女人。”
照片上的女人留著短發,十分瘦弱,看起來文靜漂亮,精明能乾。
“經過蘇老師提醒,我們查閱了一些資料,發現米舒曾經是三年前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在那年八月的一個夜晚,米舒和她的前夫在街邊散步,遇到了三名混混,混混開始是對著米舒吹口哨,隨後眾人發生了一些摩擦口角,她的老公丟下她逃跑,而米舒則被那三位男性拉到了路邊玷汙。”
這是一個有些悲傷的故事,原本應該對女人提供保護的男人,卻先逃之夭夭。
鄭柏忍不住道:“這樣的男人也太廢了吧。”
曲明道:“就連事後,都是米舒自己報的警。後來有網民在網上罵米舒的丈夫,那個男人說自己如果留在那裡,很有可能會被殺死,他遇到了生命危險,逃跑是人之常情。”
喬澤義憤填膺道:“又是人之常情?那也不能就這麼丟下老婆跑了吧……我覺得這個把老婆丟下的男人,的確該進監獄。”然後他咦了一聲道,“這好像是和覃永辰之前的觀念有關聯了,怪不得這兩個人走到了一起……”
夏明晰抿了一下唇,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女生開口道:“從道德上你可以譴責她的丈夫,不過從法律上,隻能說他沒有履行丈夫的義務,構成民事侵權。有沒有觸犯刑法還得了解具體情況再下決斷。這種事情要看開,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蘇回聽到了這一段,沉默不語。
陸俊遲問:“曲明,你聯係了她的家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