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2)

養丞 寧遠 15223 字 3個月前

夙縣的市集唐見微也來過不少次,不過每次都在南邊的食材區域逗留,很少來服飾日用這一片。

紫檀挽著唐觀秋走在她身後,見她在各大商行中穿梭,半天也沒找到童少懸那身石榴裙。

“奇怪。”唐見微眉頭都蹙成一座小山了,“季雪說她那身石榴裙就是在這附近買的啊,怎麼找不到?”

紫檀說:“不是去年買的麼?款式也是博陵前年流行過的,可能已經不賣了。”

這麼一說,唐見微更覺心酸了。

季雪說那條被打爛的裙子是童少懸最喜歡的,存了好久的銀子才下決心買下,平日裡都舍不得穿。

好不容易穿了一次,卻趕巧遇上這種事情。

裙子被打爛不說還沾了血跡,注定救不回來了。

唐見微光是聽季雪說都要心疼死了,完全沒法想象童少懸心裡該多難過。

“其實一開始四娘不願意我們告訴你。”

昨晚童少懸昏睡之後,唐見微抓著季雪坐在東院的小木桌前,問她整件事情的經過。

季雪被她纏的沒辦法了才開口:

“我也不確定四娘是怎麼想的,不過她想保護你的心意是真的。在醫館的時候還催大夫快些上藥,不然一會兒你回家發現大家都不在,就該懷疑了。”

唐見微聽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個傻孩子……

自己身子多脆弱不知道嗎?居然替我扛下二十大板。

唐見微知道這仗棍打人有多疼,以前在博陵的時候她的朋友圈子裡有人犯了事兒,打了二十大板回來人嗓子都喊出血了,整個人如同一灘爛肉,在床上趴了一個月才勉強能下地。

那還是個有武功底子的男人。

童少懸那用各種藥物吊著的半條命,彆說被一通毒打了,就是沒人打她,來一陣強勁點的風說不定就能把她吹散架。

唐見微想象了一下,如果這二十大板是打在自己身上的話,估計她也得被拍成肉餅,經曆一場傷筋動骨的災難。

劇痛,無論對誰而言都是一場要命的折磨。

“你有家的,唐見微,我就是你的家人。”

大概童少懸聽到了她在出發之前和紫檀說的那番話了吧,才會這麼說來寬慰她。

耶娘去世了,唐見微失去了博陵的家,所以在嗅到了一點線索的時候才不顧一切鋌而走險,想要抓住。

而童少懸卻用弱不禁風的身子將她保護了起來,告訴她:

你依舊有能夠擋風遮雨,稱之為家的地方。

你依舊有願意守護你的家人。

這就是被嗬護的感覺麼……

童少懸這麼仗義,唐見微自然也要寵回去。

轉了好幾圈,確定夙縣市集買不到同款石榴裙,她便寫信回博陵,拜托吳顯容幫她買。

博陵府彙聚了全天下的稀罕物,想要找尋一款石榴裙不是件難事。

自從嫁到夙縣之後,她依舊和吳顯容保持著通信。

夙縣這邊的郵差有些心不在焉,一封信寄去博陵得月餘才到。等對麵再寄回來又是一個月。

有時候信明明都已經到了縣裡,可信使卻遲遲不送過來,得人自己去郵驛尋找才能找到。

即便如此,她和吳顯容依舊沒落下聯係,兩個月得以收到一封厚厚的回信,儘量將所有事都說得詳儘。

在信中唐見微跟她說夙縣這邊的事,說童家的事,而吳顯容則跟她講述博陵近況,說她們朋友圈子裡發生的變動,唯獨不會說到她大姐吳顯意。

上一封信剛寄出沒多久,唐見微打算追一封信出去,將石榴裙的每個細節都畫下來,上好顏色,附帶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讓吳顯容幫她在博陵府中尋找。

麻煩她在找到的第一時間加急寄過來。

銀子若是不夠的話儘管跟她說,她再補寄過去。

除了吳顯容之外,唐家的馬夫陳叔,也是唐見微需要保持聯絡的重要人物。

陳叔在信中告訴她,她離開博陵之後,陳叔也遠離了唐家,在博陵一處皇室馬場找了份差事糊口。

從陳叔口中得知,自從她以索取嫁妝為名,狠敲了楊氏母子一竹竿後,如今的唐家已經一日不如一日。

被楊氏強占的酒樓生意也愈發不好做。當初跟隨她娘的大廚們在她娘過世之後紛紛離開,如今的茂名樓已經和從前名滿京城的茂名樓沒有任何關係了。

老顧客們在知道老板的遭遇之後非常憤慨,集體聲討楊氏,力挺唐氏原嫡一家,並表示:

“隻要蘇茂貞的後人一日不回茂名樓,他們一日不會為茂名樓花一文錢!”

唐見微看陳叔的信看得心中暢快又感動,回信給陳叔,希望他幫忙打探一個人物。

“此人身高七尺有餘,身形甚偉,騎術不算精湛,年齡大致在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間。最重要的特征便是後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疤。刀疤從後頸一直延伸到後背,著衣時隻能看見一段。此人或許與唐家舊案有關,若是陳叔叔對此人有印象,務必及時告知阿慎!”

唐見微猜測那刀疤男人不是夙縣人。

夙縣男子普遍偏矮,身形較博陵男人而言也更加瘦弱。即便是胡二郎這種在衙門當差的武夫,個子也沒有唐見微阿耶那種文官高。

刀疤男身強力壯,穿著衙門裡的衣服很不合身,而且唐見微從小在博陵長大,博陵男人的體型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她最熟悉不過。

即便沒有看見刀疤男人的正臉,她也能斷定此人極有可能是博陵人。

若是陳叔能夠找到線索,證明此人真的和耶娘一案有關,那是最好。

要是找不到線索或者是毫無關係的話,唐見微也不會氣餒,她會繼續追查下去。

這刀疤男人行蹤如此鬼祟,必定和佘縣令沆瀣一氣,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今日佘縣令蠻橫無理的打在童少懸身上的板子,唐見微一定會討回來。

這筆賬她已然記在心中。

將兩封信用火漆封好,放入寫了“博陵府”的竹筐內,唐見微走出郵驛的時候,紫檀被她發髻上發光的簪子晃了眼睛。

“咦,三娘,這是什麼?怎麼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戴這個簪子?是新買的?”紫檀好奇地問她。

“是啊,好看嗎?”唐見微將頭轉過來,讓紫檀看得更清楚。

“好看是好看……”紫檀並不知道這是童少懸送她的,更不知道昨夜唐見微點燈苦熬了一夜,才將這翠羽簪勉強修複,還以為是方才她在市集上心血來潮隨意買的,便實話實說道,

“就是有點老氣。宋家主母戴還差不多,你戴麼,憑白老了十歲似的。”

唐見微:“……你這張嘴,能吃飯就多吃點,少說話。剛才這話彆在童家人麵前提起,知道嗎?”

“哎?是童家人送你的?”紫檀挽著唐觀秋的手臂一緊,立即貼上來八卦,“主母給的?”

唐見微往前走:“不是。”

“是誰給的?噓噓!你彆說,讓我猜猜!不是童家主母給的,難道還是童少懸親自送來的?”

唐見微笑而不語。

“不是吧,還真的是她送給你的?她為什麼要送發簪給你,莫非是感謝你賜予她二十大板?”

唐見微臉色一沉,過來就要掐她,她趕緊躲到唐觀秋身後。

“彆拿姐姐胡鬨!”唐見微拎著紫檀的後衣領將她領到麵前來,“讓你挽著姐姐,你怎麼拿她當擋箭牌?嗯?你自己看看,像不像話?”

唐見微訓著訓著笑了起來,紫檀本來還縮著脖子,親眼看見唐見微的表情由陰轉晴。

甚至可以說不隻是“晴”,完全是豔陽綻放啊。

“我錯了……”紫檀道歉著,雖然唐見微也完全沒有生氣的意思。

唐見微挽著唐觀秋,將腦袋依靠在唐觀秋的肩膀上,一副姐妹情深的姿態。

紫檀算是看出來了,這翠羽簪的確是童少懸親手送的,而且她倆之間還達成了外人所不知的某種默契。

鐵定是二十大板打出來的深情厚誼了……

唐見微開心了片刻,想到童少懸的傷,立即又變得愁眉苦臉。

好不容易將她養多了幾兩肉,這回好麼,幾棍子下去得重新開始養都算好,說不定被拆得更徹底,得從更慘的情況開始重新堆壘。

剛剛為了給童少懸買裙子散出去五十兩銀子,家裡各種藥和食材也不太夠,得去采買一些。

唐見微計算著還要多少銀子,臉色自然不太好。

紫檀全程圍觀她情緒變化的過程,心中感歎,戀愛的女人心思果然難測,瞧這變臉變的,可以直接拖去登台表演了。

唐見微在市集采買了一大堆的東西,最後根本拿不下,雇了輛牛車給馱回了童家。

唐見微回到西院的時候,童少懸才剛剛醒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做了無數個可怕的夢,夢見自己在騎馬,那馬烈得很,無論她騎上去多少次都被甩下來。

每一次落地都是結結實實地墩在了地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後來她疼怕了,不騎馬了,那馬卻騰空飛了起來,硬要她騎。

童少懸:“??”

根本跑不過馬,到了最後那馬也不知道是成了精還是成了瘋牛,硬是將她頂上了後背,然後再甩下來。

她可憐的小屁股便這樣反反複複地劇痛著。

童少懸終於醒了過來,穿著的中衣都濕了。

她迷迷瞪瞪地看了眼周圍,是自己的臥房……

太好了,原來是做夢。

她想要支起身子下床,剛有了一點起身的念頭,腰肢到臀部立即卷來一陣鋪天蓋地的劇痛,仿佛這個動作活生生的把自己扯成了兩截。

童少懸沒忍住,慘叫了一聲,嚎過之後牽動傷口,更痛了。

沒敢再動也沒敢再喊,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童少懸重新趴回了床上,全想起來了。

原來不是夢啊……她的確受了傷。

而且現實比夢境還要慘。

童少懸揪著毯子喘氣,忍過了一波鑽心的痛楚之後,似乎平靜了一些。

想起唐見微所說——月事的疼痛麼,我已經感覺不到了,習慣就不疼了。

這句戲言很是時候地闖入童少懸的腦子裡,讓她想要發笑卻又不敢笑,生怕牽動傷口,又讓她一頓好受。

臥房被難聞的藥味占據,這是她從小就習慣的味道。

可是仔細嗅的話,濃鬱苦澀的藥味裡,似乎隱隱約約有一絲柑橘的清香在其中掙紮著,努力飄入童少懸的嗅覺之中。

那柑橘之香完全沒有被藥味沾染,每當童少懸聞到柑橘香味,精神便會為之一振,似乎疼痛感也緩解了一些。

門被推開,季雪進來查看童少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