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第 316 章(1 / 2)

養丞 寧遠 7431 字 3個月前

就在孫允案的卷宗呈交之後的第二日,禦史台來複核此案。

孫允當著禦史大夫的麵翻供,說之前所有的證詞都是假的,並不是實情,是因為沈約對他嚴刑逼供,他受不了不得已才按照沈約逼他所說的話胡言亂語,栽贓忠良,完完全全是屈打成招!

他隻希望快些離開牢獄,離開心腸歹毒的沈將軍,或者由彆人來審問也好,繼續在沈約手下隻怕會沒了性命。

禦史大夫質問沈約,孫允所言是否屬實。

沈約氣定神閒道:“我審讞的全過程不僅有阮寺丞和樞密院的人在旁邊監督,且全程公開,沒有任何不敢為人知的地方。我有沒有對他嚴刑逼問,獄中來來往往的獄吏有目共睹,禦史大夫大可一一查問。”

禦史台有糾彈百官的權力,雖然對大理寺的審問隻能起到複查的作用,可隻要是朝臣,禦史台便有權對他們所作所為進行稽查,稽查期間不排除停職的可能。

沈約強硬的反詰並沒有讓禦史台退縮,禦史大夫請她倆到禦史台一敘。

“到底是來了。”

阮逾和沈約一塊被禦史台請出大理寺牢房的時候,跟沈約耳語道,“自從吳顯意和瀾以微的女兒出生之後,吳顯意從一個小小的監察禦史扶搖直上,立即高升為五品禦史中丞。嗬,像我,刀山上趟泥地裡滾的,一條老命差點交待了也隻混個大理寺丞,這姓吳的官做得可真輕鬆。看那位禦史大夫,還是吳家老爺子的學生,禦史台啊早就姓吳了。先前我還納悶,咱們審了這麼久禦史台的人怎麼還沒來搗亂。行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來在這兒等著咱們呢。”

阮逾正說著,沈約順著他鄙夷的目光,看見了人群之後的吳顯意。

沈約記得這個人,畢竟此人當年差點成為她的連襟。

多年未見,吳顯意倒是越來越像禦史台的人,即便站在人群之後,她周身所帶著的靜謐幽深的氣息,劍戟森森,讓人想要忽視她都難。

一直到沈約和阮逾被帶離牢獄,吳顯意的眼眸都沒有抬起來。

沈約和阮逾對孫允的指認全不接受,作為審讞好手,她倆想要撬開彆人的嘴易如反掌,可是彆人想要從她們這兒摳出點什麼,卻是難上加難,更何況還是誣陷的何患無辭。

沈約和阮逾一直跟禦史台磨到深夜,禦史台上下都被耗得渾身起毛,也沒能得到他們想要的證詞。無法再壓二位大佛在這兒。

彆說是佩金帶紫的鎮國大將軍沈約,就是阮逾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丞,也是當今中樞文臣中的風雲人物。即便是禦史台也不好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單憑一個犯人的指認輕易開罪,便隻能放人走了。

“我覺得,回頭禦史台會找借口,換彆人來審。”一整日的奔波和變故讓阮逾的雙眼裡全是血絲。

“由不得他們。”沈約跟阮逾說著話,目光卻是向前方剜了一眼。

阮逾一個抬眸,發現吳顯意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前方。

“二位,今日多有叨擾,但此案疑點頗多。禦史台不敢疏忽,隻好得罪了。明日下官再來拜訪。”

一直不言語的吳顯意總算是開口了,從容自若地微微一躬身,像官場逢場作戲隨口囑咐天冷添衣一般,緩緩給予這麼一句,不鹹不淡。

但告知要繼續糾纏的話,卻讓人倏然窩火。

吳顯意離開禦史台的時候,寂靜的博陵夏夜熱風將她衣角吹動,燥熱的氣流從她臉龐掠過,大地像是剛剛被抽去了薪火的大爐子,依舊散發著能將人蒸熟的熱。

而她一點兒汗都沒出。

無論是額頭、鼻尖還是脖子,都和她萬年不變,如冰湖的眼眸一樣,清清冷冷,不見一星點人的熱氣兒。

她上了馬車來到一處彆館。

一進彆館,呈現在吳顯意麵前的深幽小路被層層疊疊的林蔭覆蓋,沿著曲徑星星點點地散落著蓮花石燈,腳下的道路不僅曲折且十分昏暗,換做任何一個眼睛正常的人,走在這樣的夜路上都容易不小心崴著腳。

要不是吳顯意來此地已經好幾回了,恐怕無法輕車熟路地找到呂瀾心所在的涼亭。

“來了啊。”

呂瀾心正在月下撫琴,聽到腳步聲連頭也沒抬,手中的動作依舊。

呂瀾心自小學過不少充門麵的技藝,彈琴的指法嫻熟,這曲“長相思”她彈過上千遍,其中的宛轉綿延閉著眼都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也隻有文禦你這兒能清靜地喝上幾杯酒了。”

吳顯意麵前的桌上有兩個杯子,她拿起空置的那杯,為自己斟滿,一口飲儘。

烈酒燒著她的喉嚨,宛若一條火龍竄進她的喉嚨裡,有些微痛的灼燒感將連日的疲憊和壓抑燒了個一乾二淨。

酒氣衝頭,一瞬間的迷醉和搖晃,正是她想要的。

呂瀾心嫌棄地瞥了她一眼:“吳子耀,你是將我當成你的樂工了?那酒盞不是為你準備的,你若是要喝酒早說不好?我讓人再拿個來。問都不問便自取,汙染了人家的心頭所愛你可賠得起。”

這盞酒杯是石如琢專用,即便石如琢幾乎不來她這兒,此刻人也不在博陵,呂瀾心還是習慣為她置備好一切。

隻要呂瀾心在的地方,便會有石如琢一個位置,以便她心血來潮或是因為其他的事情突然到訪,也能稱心快意。

吳顯意並不在意呂瀾心的嫌棄:“汙染都已經被汙染,隻好委屈你為你心頭所愛另尋酒盞了。”

說著她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一次一口飲儘,忍不住誇讚道:“文禦,你這酒可真是好酒,濃鬱醇香又不乏烈勁,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出自茂名樓的精品。

呂瀾心沒有等吳顯意說完,便替她說了:“這的確是茂名樓今年剛出的酒,據說還是唐見微回博陵之後親自從眾多酒商中挑選出來的,限量發售。我可是差人蹲了一晚上才好不容易買到了兩壇,你少喝點,這酒金貴著呢,我還得留著點。”

吳顯意被噎了一下,略略尷尬之後,得知此酒的確如她所想是出自茂名樓,她喝得反而更痛快。

“今夜你就讓我痛飲,回頭我再差人去買上十壇回來賠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