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第 325 章(2 / 2)

養丞 寧遠 10036 字 6個月前

石主事一向沉穩,什麼時候見她這般咆哮?

車夫急勒韁繩,馬車立即停了下來。

石如琢掀開車門,未等仆役將木階擺放好她便跳下了馬車,一個踉蹌往前栽,沒倒,立即快步向石府的方向回走。

“主事?!”

石府的奴仆們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主事這是怎麼了,從未見沉穩的她如此激動。

石如琢逆著風雪回到了石府門口,葛尋晴還站在剛才的位置,還是方才的動作。

石如琢喘著氣迎上去,將她拉到了街內的小巷子裡,命令身後的家奴:“不許讓旁人靠近。”

“喏——”

小巷子逼仄,兩人麵對麵挨著,中間無法再擠進半個人,幾乎是胸口相貼。

石如琢的帽子上、臉上和眉毛上沾滿了雪,大概是因為兩人靠得太近的緣故,熱得很,雪很快在石如琢的喘息聲中化了,晶瑩的水珠掛在她的睫毛上,將她銳利的氣息一塊兒溶解。

“仰光?”石如琢凝視葛尋晴的眼睛,“真的是你……”

葛尋晴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怎麼——”石如琢提聲問了半句,隨後很快明白了,“是長思在天子麵前進言,舉薦你,讓你秘密回京的吧。”

“是啊。”葛尋晴的聲音軟軟的,輕輕的,和她以往中氣十足,爽朗歡樂的語調不太一樣。

一時無言,石如琢從未想到,她和葛尋晴在博陵重逢時,竟會是這樣的氣氛。

漫長的沉默,石如琢甚至移開了眼睛,不敢去看葛尋晴。

怕在她眼中看到疏遠、失望和鄙夷。

“你都看到了吧。”石如琢不住地摳著手心,克製著顫抖。她已經不習慣被人帶著走,與其被迫等待著裁決,不若先發製人。

“嗯……”葛尋晴的回應依舊輕聲細語。

石如琢低著頭,“哈”了一聲:“是她。我現在……的確和她在一起,童少懸和白肇初都知道了。本來去澤州之前我就要和她成親,因為天子派遣才耽誤了。正巧,既然你回來了,那到時候若是有空便上門來喝一杯喜酒吧。再怎麼說當初在夙縣時一塊兒讀過書,就算這麼多年沒見,也算是舊相識,你我……”

葛尋晴幫她扶帽子的動作打斷了她的自說自話。

石如琢訝異地抬頭。

“帽子歪了。”葛尋晴幫她正好,熟悉的笑容即便貼著亂七八糟的偽裝,依舊能夠透出特有的溫柔,“你急急忙忙跑回來氣喘籲籲的,帽子被風吹歪了都沒發現。”

石如琢心上猶如被放了一把火,方才那些假意的疏遠和拙劣的表演,被燒得一乾二淨。

葛尋晴捧著她的臉,不讓她再低下頭:“阿器也學會說謊了。”

石如琢無法反抗,渾身因為緊張和被刺破冰層而產生的輕顫也無法再掩飾,甚至沒法忤逆葛尋晴的要求,昂著頭,僵硬地被葛尋晴注視著。

葛尋晴感受到了她身體的變化,以為她穿得太少,冷了:“你回去吧,不是還有要事要辦麼?待你辦完事,咱們再聊。”

巷子裡隻有她們兩人,和不斷升高的溫度。

石如琢沒應她這句話,鬼使神差地抱住了她。

葛尋晴有些尷尬:“我身上臟。”

石如琢在她懷中呼吸著,悶聲說:“我更臟。”

葛尋晴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結,手不知放在何處才好,最後落在石如琢的後背上,輕輕順著、安撫著……

“仰光。”石如琢額頭抵在葛尋晴的懷裡,緊握著她的衣衫,“我不能再讓你們任何一個人死。我的人生已經這樣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再有人受我連累……”

葛尋晴被她說得熱淚漣漣:“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你這麼做都是為了保護我們。你一直都是你,從來都沒有變過。我無法想象,這些年,你是如何撐過來的……”

石如琢肩頭慫動著,無聲地哭,無聲地將這麼久以來的所有壓抑全都宣泄在葛尋晴的懷中。

葛尋晴感覺到胸口被她淚濕了。

而淚水的溫熱很快變涼。

克製不住的顫抖被撫平,也讓石如琢逐漸恢複了理性。

她將葛尋晴放開,吸了吸鼻子,很快調整好了呼吸和心態,語氣也恢複到了平日的冷淡,她對葛尋晴說:“好了,我還有彆的事要忙。先這樣吧……”

石如琢用手絹將眼淚抹去,要走,葛尋晴對著她的背影說:

“阿器,我們任何時候都在。”

石如琢的腳步略略一停頓之後,更快地離開了。

這一整日,魂不守舍。

到了夜裡才一身的酒氣回到石府。

呂瀾心見她居然喝酒了,知道機會來了,開開心心上前迎她,將家奴都遣走,就隻有她二人在寢屋內。

房門還沒來得及合上,病得四肢發軟的呂瀾心就被石如琢帶倒在地。

“哎呀,阿器好生性急。”

石如琢醉眼迷離地看著眼前人,呂瀾心抬起頭,吻她的唇。

石如琢看她的眼神有點僵硬。

呂瀾心在她身下嬌笑:“怎麼,又要抨擊我胡作非為?論起胡作非為你可是不遑多讓啊。你說離開博陵就一去兩個月,什麼消息都沒有,說好娶親的事兒也沒下文了。你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我……”

“呂瀾心。”話還沒說完,石如琢就將呂瀾心的話給打斷了,“我教不了你。”

呂瀾心輕浮的笑意在石如琢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之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短暫琢磨之後的明了和觸動。

在私下,石如琢很少這般平靜,不帶厭惡情緒,甚至是真誠地和呂瀾心說話。

“我教不了你……你要學的事,我可能也不會。”

石如琢的臉倒映在呂瀾心的眼眸裡。

她的整個世界,隻有這一人。

呂瀾心在靜靜聆聽,靜靜凝視之後,無力地輕哼一聲,歡愉被蕩滌得一乾二淨,她將石如琢抱入懷中,頑固地徹底占有她,雙唇翕動著,低吟著:

“你可真會折磨我……”

.

雪一層層地覆蓋博陵府蒼勁又雄渾的樓宇,安靜到詭異的清晨,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

這日天還未亮,童少懸就被衛襲緊急招入宮中。

趕到戍苑時,童少懸烏黑的襆頭軟腳上落了不少白雪,她一張白瓷似的小臉被凍得發紅,還未來得及拜見天子,衛襲一把就將她的雙肩按住了。

“死了。”衛襲說出這兩個駭人的字,臉上卻散發著驚顫的喜意。

“死……誰死了?”童少懸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能讓不動如山的衛襲這般興奮,一定是大事。

“瀾戡,瀾戡死了。”衛襲握著童少懸手腕的力氣又加重了幾分,“瀾戡這老賊,終於死了!”

童少懸心內巨震。

瀾戡居然死了!

衛襲望著省疏殿外,一覽無餘的都城:“朕等待多年的時機,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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