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第 339 章(1 / 2)

養丞 寧遠 13388 字 3個月前

自上次在東小門和那黑衣人交手之後, 路繁算是真正領教到了絕頂高手的厲害。

以前在昂州,她勤學苦練加上天賦,幾乎沒能找到對手。

可是這個黑衣人招招奪命, 所有的路數都超出她想象, 以往的對手在此人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微不足道。

路繁倍感天下高手眾多,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而後, 她得知這黑衣人便是吳家嫡長女吳顯意, 是以後肯定還會遇上的對手。

東小門和吳顯意對招的時候情況實在太複雜,雖說路繁本身有傷在身,可吳顯意麵對眾人的圍攻, 最後還是因為對唐見微不忍下手, 挨了一刀這才敗走。

作為一名武者, 路繁自然想要和吳顯意一決高下, 想要戰勝她, 超越她。

可捫心自問, 下次與吳顯意在沒有外界乾擾交鋒時,真的能贏嗎?

每一個習武之人心裡都有一把尺, 對於交過手的強敵, 究竟勝多少差多少,沒人比自己更明白。

路繁知道自己贏不了吳顯意, 吳顯意這個年紀有此等造詣, 定是勝過凡人的天縱奇才。

想要勝吳顯意, 定要比之前更加刻苦百倍。

所以, 即便是在懷阿滿的日子裡, 路繁都沒有斷了吐納習氣, 出了月子後便逐漸恢複苦練。

幫派中無事的時候, 她能一直舞劍到深夜。

一切都是為了這一日,不可避免的一日終於來了。

路繁的武藝相比於東小門之戰時已經精進了不少,可是吳顯意的強大依舊足以讓她震撼。

這個女人的力量深不見底,沉靜而冷酷,手中的招數極為奇特且變化無窮。

路繁不知道她師承何處,隻知道她的招數如狂風驟雨絲毫不給人喘息的餘地。

即便夙夜不懈地練了這麼久,路繁依舊感受到了力有不逮。

兩人在崇文坊的屋脊上拆了數百招,路繁雙眼眨動的頻率少之又少。在左肩被刺,腰際被切之後,她更是連呼吸都快忘記了。

眼裡隻有吳顯意的刀,她的一把刀,兩把刀,甚至是第三把刀。

路繁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將第三把刀拋到空中時,飛出手中的兩把,待對手堪堪躲過之時,她已然接住了落下的第三把,再次進攻。

如此循環反複無比精準的進攻,直逼得路繁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

吳顯意就像是不知疲憊的機巧,路繁漸感吃力,吳顯意趁她微露疲態之時,一刀砍在她的劍上,路繁虎口登時發麻,手中的劍掉落。

路繁立即抬起雙臂擋在胸口,吳顯意持刀橫掃,切得路繁手臂血霧橫飛。

即便在占儘了劣勢的情況下,路繁還是頑強反擊,對著吳顯意的腹部連踢三腳。

這三腳路繁用儘了全力,想要將她逼退。

沒想到吳顯意竟能忍下這疼,被踢飛前再刺一刀。

路繁看那刀對著自己的左心口而來,大駭之下急忙躲避。刀尖在她鎖骨處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覺,路繁沒能控製好平衡,摔下了屋脊。

路繁剛剛著地,吳顯意已經追來了。

她是不知疼痛的鬼,她的刀是永遠不會饜足的魔,不將人囫圇吞下絕不甘休。

我贏不了她。

路繁心裡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

恐懼感隻在路繁的心裡短暫停留了極短的時間,她便想起了童少臨和阿滿。

要是吳顯意重新回到童府,真的撕開了機巧,童府將會被她再次荼毒。

絕對不能。

路繁目光如炬,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吳顯意這一刀的來勢猛若紫電,路繁沒有躲閃,單手撐地腰間扭轉,想要扛下這一刀,以膝蓋撞向吳顯意的顳顬。

須臾之間路繁根本來不及去算得失多寡,她隻知道自己要攔下吳顯意,就算贏不了她,拚上這條命也必定要教她付出代價,讓她沒有再危害童府的能力。

路繁抱著必死的決心,咬緊牙關扛住劇痛,以及準備好吳顯意連這一擊也躲過。

就在往後的十招已經在路繁的腦海中過了一遍時,她發現吳顯意的注意力突然被什麼吸引了過去。

這極為短暫的遲疑,讓她沒能躲過路繁的膝蓋,手中的刀也刺偏了。

路繁隻被蹭破了一層皮,而吳顯意則是硬生生地被踢了個正著。

她摔到一旁後背結結實實地砸在牆上,眼前一陣暈眩,立即甩頭,想要恢複清醒。

路繁趁勢奪了她左手的刀,步步緊逼,一瞬間扭轉了局麵。

不知道吳顯意因為什麼心神不寧,路繁自然不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刀刺中她的肩頭,再連著三腿踢向之前踢中的同一個地方。

吳顯意終於有了疲態,捂著腹部搖搖晃晃,想要站起來沒能成功。

路繁道:“你的武藝遠在我之上,之所以敗,是因為你有太多顧慮,卻沒有執念。”

吳顯意忍著痛,在聽到路繁這句話時抬起頭看向她,眼眸之中是路繁讀不懂的複雜。

她不知道吳顯意這個人究竟背負了什麼樣的宗族重擔,也不明白她為了什麼而動搖,但在這一刻,她發現吳顯意的表情猶如被鑿開的冰層,厚厚的冰層之下,也有隱約可見普通人的活氣。

吳顯意突然一躍而起,路繁就要提刀抵擋時,發現吳顯意並沒有要進攻,而是沿著牆頭越上了樹梢,轉眼間消失不見了。

路繁盯著她離開的方向片刻,確定她真的離開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渾身的傷痛開始發作,痛得她用刀支在地上,撐了一會兒之後,幾個也帶著傷的幫派兄弟找到了她,將她扶上了馬車。

……

是吳宅的火分散了吳顯意的注意力。

她的阿充還在府裡。

瀾宛安排的胡人,為了想要將沈約的禁軍引開,也為了製造混亂,在城內大肆縱火,沒想到這火蔓延到了吳宅。

吳顯意忍著痛趕到吳宅門口,發現火焰衝天,整個吳宅一大半已經被吞沒。

瀾以微穿戴整齊,在拚命推著家奴進去救人。

吳顯意跌跌撞撞地走近,聽到她說阿充還在裡麵,死拽著家奴讓他快點進去將阿充抱出來。

吳顯意握住她的手腕,猶如突然冒出的厲鬼,質問她:“你為何沒和阿充在一起?”

瀾以微見她渾身是血,又被突然質問,支支吾吾地說:“她有奶娘照看,我自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瀾以微說了兩句,忽然反詰道:“那你呢?你去了什麼地方?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你不會又去找姓唐的吧?!”

吳顯意甩開她的胳膊,攔住一人,將對方手裡的水桶奪過來,兜頭將自己澆濕了就要往火場裡去,被家奴攔下來:

“不可進去!裡麵火勢太大了!來不及了!”

吳顯意揮開他的手:“來不及也得去。”

吳顯意頭也不回地衝入火場,瀾以微站在原地又驚又氣,來來回回不住地踱步,一刻鐘之後,吳顯意出來了。

瀾以微見她懷裡緊緊地抱著什麼,立即衝上去拽著她的手臂想要看個清楚。

“阿充!”

瀾以微想要把阿充搶過來,吳顯意牢牢地抱著阿充,掐她的人中,一直呼喚著她的名字。

阿充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向吳顯意,虛弱地喊了一聲“娘”。

吳顯意心被緊揪著,正要開口應她,便見阿充小嘴長著,眼眸擴散成了一灘深黑的死水。

“阿充?”吳顯意拍拍她,“阿娘在這兒啊。”

阿充小小的身子晃了晃,五官沒有任何變化。

吳顯意看著懷裡的女兒,眼前發白,似乎一切都是假的,但心痛欲死的感受讓她真真切切地明白,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吳顯意一口氣卡在喉嚨口,沒能喘上來,忽然一痛,她回眸,見瀾以微將匕首刺進了她的後背。

“你去哪兒了?”瀾以微聲音陡然變大,“我們全家需要你的時候你去哪兒了?!是你害死了阿充!你把阿充還給我!”

瀾以微拽著吳顯意的胳膊:“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吳顯意心煩意亂,抬手一擋,將瀾以微掃開。

不承想,對於瀾以微而言,吳顯意這一擋的威力何其大,她直接被掀飛了。

身後就是長長的石階,通往下沉的人造河,瀾以微不受控地在石階上翻滾,最後腦袋撞在石欄上才停住。

整個吳府的下人驚詫地看著殷紅的血從瀾以微歪著的腦袋下流出來,趕緊跑下去要救人。

吳顯意抱著阿充站在石階上,麻木地看著家奴們探她的鼻息,一探,更是驚恐難當,紛紛看向吳顯意,等著她拿主意。

沒想到竟看到讓他們心裡發毛的一幕。

向來不苟言笑,甚至不言不語的吳顯意,站在高高的台階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淡淡的笑容讓吳府家奴們毛骨悚然。

隻有吳顯意自己知道,錯手殺死瀾以微這一刻,她壓抑了半生的心豁然破了一道口,一道衝進大量清新之風的出口。

她終於這麼做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原來可以這般簡單。

她閉上眼睛,緊緊地擁著阿充,片刻之後她帶著阿充離開了吳宅,消失於烽鼓不息之中……

.

博陵府內,無論男女老幼,儘屠之。

瀾宛的命令一下,原本隻是攻城拔寨,與禁軍廝殺的瀾家軍開始向平民下手。

南門才剛剛保住,東門又再次告急。

瀾家軍的鐵騎不斷湧入城中,燒殺搶掠。

因瀾仲禹在豐州起事,大蒼的軍備都向豐州支援,似乎是沒有料到瀾氏會偷襲博陵。

博陵城內的戍衛在瀾家軍的強攻之下,如強弩之末漸漸疲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