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第 343 章(1 / 2)

養丞 寧遠 15516 字 3個月前

那把劍在手, 腥味刺得石如琢心口發痛。

嗅覺裡分不清是來自劍上的鐵鏽味,還是血味。

瀾宛的血。

“呂瀾心死了,她為了保護博陵塔台而死。”

瀾宛似乎沒有想到石如琢會在馬車裡, 被刺中一劍之後, 石如琢用劍抵在她的胸口, 殺死她之前, 並沒有說一些“罪有應得”的話, 說出來的是這句, 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她想看看瀾宛對於此事,會有什麼反應。

瀾宛聽罷,居然沒有回擊,隻是笑, 但和平日讓人發毛的笑有點不同。

是疲倦的笑,是雲開霧釋的笑。

“她死了,你沒有一絲感覺嗎?”石如琢追問。

瀾宛用一種看透石如琢的目光凝視她, 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閉上了眼睛淡笑道:“也好。她一向不願意聽我和她呂娘的話,如今也算是如願以償了。這是我設想過的所有結局中最不願意接受的一種。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就讓它結束。送我下去一家團聚吧, 石攻玉。”

……

這個似夢非夢,宛若場景重現,已經糾纏了她很多個夜晚。

這次依舊以她手刃瀾宛為節點。

不過這次弄醒她的不是瀾宛死時如釋重負的話, 而是小黑從床頭猛地一躍, 無情地將她當成人肉踏板的劇痛。

捂著心口在大半夜驚醒的石如琢:“……”

小黑怎麼又跑到她寢屋來了?

睡覺之前不是將它丟出去了嗎?

近些日子,本就噩夢連連的石如琢被它這沒輕沒重蹬的這一下,弄得心跳得極快, 軟著腳步走到窗邊,發現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小黑給頂開了,這小崽子肯定是從這兒偷偷溜進來了。

行吧,石如琢心道,是我太大意了,應該直接把窗戶給閂上。

將窗戶閂好,回頭一看,發現小黑已經悠閒地臥在了石如琢剛才睡得暖呼呼的被褥裡,黑燈瞎火的要不是露出一雙發亮的圓眼睛,真發現不了這塊小黑炭。

“誰讓你上我床的?”石如琢冷言冷語教訓它。

不管石如琢怎麼生氣,小黑根本就聽不懂似乎也不想聽懂,不僅不下來還迎著她的凶狠十分可愛地翻了個身,兩隻小前爪彎曲地搭在胸前,露出有一撮白毛的肚皮,對眼前這凶神惡煞之人毫無防備,軟軟地“瞄啊”了一聲。

石如琢:“……”

看來是要硬賴在這兒了。

真是沒轍。

以前沒發現,如今一看這小黑和呂瀾心何等的相似。

拖著不走打著倒退,能躺著絕不站著,幾乎用儘了一生的時間耍賴。

“進去點。”石如琢沒脾氣,將小黑拱了拱,“給我騰個地方。”

小黑被她拱了兩下,站起來,等她躺好直接趴到了她胸口正中,雙手揣在身子下麵,眯起眼睛盯著石如琢。

石如琢:“……”

還讓不讓人睡了?

石如琢艱難地再次進入夢鄉,等天光大亮,她醒來的時候發現小黑枕著她的胳膊,睡得四仰八叉就差流口水了。

石如琢點了點它的腦袋:“蠢貓,起來。”

小黑伸長了胳膊腿,大大地打了個嗬欠,懶洋洋地舔了舔鼻子,眯眼看石如琢,就是不起來。

“……”

呂瀾心的魂兒是不是附你身上了?

阿卉準備好了朝食,石如琢吃過飯後要去點卯了。

作為平亂的大功臣,衛襲給了她兩個選擇,一是升入戶部,出任戶部員外郎,就是唐士瞻原本的職位。此職位品階不算很高但權重,俸薪也極為可觀,是條順遂的拜相之路,比苦哈哈的童尚書要輕省多了。

二麼,是去秘書省當秘書監,修撰史書,是個清閒的差事,回頭熬幾年晉升博士,可養名聲。

石如琢都沒去,她願意繼續留在樞密院。

衛襲對她的選擇很感興趣,問她為什麼要繼續做苦差事,她說:

“我的親友被歹人所害,我願一生投袂荷戈,除暴安良。”

“好。”衛襲欣慰道,“朕沒有看錯你。如此,樞密院便交付給你了。”

阮應嫿調任鴻臚寺,石如琢正式接任了樞密院,成為大蒼樞密使。

很少人知道樞密使府上有一塊小小的墓地,葬著一個不知該如何形容關係的人。

石如琢為了生計給無數人寫過墓誌銘,到了呂瀾心這兒她實在一個字都寫不出。

最後索性在石碑上寫“阿幸之墓”四個字。

阿卉見過此墓還琢磨過,誰是阿幸啊?莫非是呂姐姐的小字?倒是從來沒聽說過。

石如琢有時候路過這兒,會將目光停留在這兩個字上。

陽光豐沛的午後,小黑喜歡伏在墓邊睡覺,就像是守著呂瀾心。

然後晚上再帶著一身土潛入石如琢的床上。

石如琢一如既往地罵它趕它,卻拿它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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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的某日,童少懸和石如琢約定了一塊兒去祭拜六嫂和石如磨。

石如琢答應了,沒想到到了那日,發現不僅童少懸和唐見微一塊兒來了,白肇初葛尋晴,還有童少臨路繁全來了。

“現在你還要再攆我們麼?”白肇初問石如琢。

石如琢有些不好意思:“當初……”

“行了,不說當初之事,那會兒不是情況特殊麼。”葛尋晴知道她冷酷起來很有一套,要她說點掏心窩子的話比什麼都難,“攻玉可是為了保護咱們的安全才忍辱負重,現在惡人已死,我們夙縣應考四傑心永遠在一起,此生此世不會再分開了,對不對?”

石如琢正要接她的話,白肇初犯難說:“我就要成親了,阿深姐姐說以後我心裡隻能有她一個人。你們仨,我再考慮考慮……”

葛尋晴:“……”

童少懸:“阿白你可真不夠意思!”

白肇初:“什麼阿白,叫姐夫。”

童少懸:“……”

這輩分亂成什麼樣了?

石如琢在一旁咯咯笑,到了六嫂和石如磨的墓前,童少臨和路繁一起祭拜了她們,而後站在石如琢身邊對她說:

“阿器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保護著朋友們,比我想象中要厲害多了。”

石如琢被她這句話說熱了眼眶。

皮帽之後她沒再戴了,沾了許多血,已經洗不乾淨,索性不洗了。

她將皮帽留存在衣櫃深處。

葛尋晴發現了,卻也沒問過。

即便依舊穿著樞密院的官服,依舊在行審讞之事,但石如琢不再壓抑,也試著放下夢境裡沉甸甸的一切,努力接過這份來之不易的人生,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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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尋晴不用再隱藏身份,如今她入職鴻臚寺,和阮應嫿一塊兒處理番邦往來事務,努力將這個被呂簡禍害得千瘡百孔的鴻臚寺修複好。

不得不說葛尋晴在這一塊極有天賦,乃是大才。

就算有些外族語言聽不懂,她學起來很快,最厲害之處便是即便還是個半吊子就敢和人家胡扯,扯到最後事還偏偏能談成。

阮應嫿都跑到衛襲麵前來誇她,說有葛尋晴在,任哪個番邦都能溝通無阻礙,的確是乾外交的好料子。

葛尋晴在博陵混得風生水起,以前整個夙縣沒她不認識的人,如今又成了博陵一條小青龍,上哪兒都是姐姐妹妹前後照應著,偏偏她還能萬花叢中過,葉片不沾身。

葛尋晴說不成家還真就不成家,即便是在處處充滿誘惑的風月博陵,依舊如此。

她隻想好好乾一番事業,與友人把酒言歡,過好她的恣意人生。

白肇初終於得償所願,和童少潛大婚了。

在她的催促下,童少懸連夜給她趕製雨露丸。

好不容易將雨露丸煉成,又不舍得給白肇初。

白肇初拍拍她的肩膀:“我懂的,謝謝你長思。雖說我成親了可是咱們的情誼永遠都不會變。”

童少懸:“……想什麼呢,我是不想我姐這麼快被你糟蹋了。”

白肇初:“??”

童少潛從小就喜歡欺負童少懸,童少懸一逮著機會就欺負回去,兩人打打鬨鬨這麼多年也算是打出了深厚的感情,童少懸還真是不舍得。

“你可要好好對我三姐,她傻,一旦動了心就容易把自己所有都賭在你身上,你若是對她不好,我拿花椒彈給你炸上天。”

還沒等到白肇初表決心,先等到童少潛對著童少懸屁股一頓猛抽:“誰傻?!有你這麼說親姐的?”

童少懸被抽得差點跳起來:“我都二十好幾了!你怎麼還動手?”

童少潛冷哼道:“二十好幾又如何,我是你姐,你八十了我都能揍你!”

童少懸:“……”

算了算了,還能揍人說明她恢複得快,溜了溜了。

童少潛受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當初脫臼的下巴也已經康複,身上其他的皮外傷在白肇初的精心伺候下不僅好了,還活生生將她搋肥了兩圈。

原本定製的大婚服飾都穿不進去。

某日童少潛仔細端詳鏡子裡的自己,嚇壞了,你誰啊!

白肇初安撫她:“沒事的阿深姐姐,婚服都是我親手製作,穿不下咱們改大一圈就好了。嗯……似乎要改大兩圈。”

童少潛沒法繼續忍受包子臉的自己,每天早上跟著路繁一塊兒運氣。

路繁親自給她製定了一套清減動作,每日早起做一套晚上再做一套,不僅能瘦還很健康。

紫檀和季雪也一塊兒跟著鍛煉,雖然每日季雪練一會兒就累了,甚至有些暈眩,但她還在堅持。

紫檀看她勉強自己的樣子氣壞了,說她也不聽,隻能乾著急,跑去找唐見微和童少懸,讓她們勸勸。

童少懸去找了季雪,問她為何不好好養病。

“我隻想快點將身子養好,快點重新乾活。”季雪說,“我不想當個隻會吃喝拉撒的廢人。”

童少懸明白了,季雪就覺得自己是個女婢,休養的時間太長了,不乾活過意不去。

童少懸也不跟她掰扯,將阿難叫了過來,讓阿難跟她說。

阿難一點就通,每天都去找季雪,拉著季雪在院子裡走走,看她開始發汗了就說想休息了,帶著季雪一塊兒歇著。

若是季雪還想再走,阿難便拉住她說:“彆走了,季雪姨姨是為了我受傷的,我要照顧好季雪姨姨。若是季雪姨姨再不舒服,我該難過了。”

這麼一說,季雪哪舍得阿難難過?便不好再胡來了。

有阿難照顧著季雪,季雪三個月之後基本無大礙,除了天氣變化的時候傷口還會牽連肩膀,有些酸痛感之外,已與正常人無異。

紫檀可太醋了:“你怎麼回事!我說你就不聽,阿難說你就聽了?”

季雪莫名其妙:“你生什麼氣?”

紫檀:“……好,你最好一輩子都不知道我在生什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