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1 / 2)

女師爺 假麵的盛宴 8251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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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雜亂的腳步聲, 傳到這裡都成了悶響。

像是敲擊在人心口上, 讓人悶得發慌。

範晉川苦笑一聲:“看來這次我們真的要死了。”

“事情還沒有發生,說什麼死不死的?”鳳笙道, 環視著這間屋子。

剛才匆忙進來沒注意, 現在才發現這是間女人住的屋子, 脂粉味兒很濃,妝台上散落著些胭脂水粉,屏風上還搭著幾件女人換下的衣裳。

嫣紅水綠芙蓉色,薄紗輕攏雨過晴, 還有那大紅色繡鴛鴦的肚兜, 引人無限遐思。

這種地方不可能有女人,畢竟是來辦事。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 那就是霍公公。在泰州那幾日, 龔同知送了霍公公一個女人, 不然霍公公不可能那麼好說話, 具體的鳳笙也不知, 反正霍公公臨走時把那女人帶上了。

妖妖嬈嬈的, 滿身風塵味兒, 鳳笙見過一麵, 那叫月紅的女人眼睛裡帶著鉤子,勾了她, 又去勾範晉川, 這也是鳳笙在船上這幾日不愛出去的原因之一。

他們來到這間房時, 門是開著的, 月紅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賢弟,如果這次我們都死了,你會不會有遺憾?”範晉川突然問。

這問題之前他問過一次,不過鳳笙沒答他。

這次,她想了想:“有吧。”

“是什麼?”不知為何,範晉川眼裡有道光。

“私事,跟我爹有關。”

範晉川眼光暗了暗,他潤了潤嘴唇,道:“我也有遺憾的事,遺憾我們想做的事還沒做完,遺憾兩淮的河道還沒治理,遺憾恐怕日後不能在娘膝前儘孝,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我現在就想說……”

“說什麼?”鳳笙看過來。

本來到嘴邊的話,範晉川一瞬間覺得難以啟齒。

他和方賢弟都是男子,分桃斷袖乃違背倫常之事,他一人違背倫常也就罷,何必要牽扯了他。可總是不甘心,忙碌之餘,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想。

日思夜想。

夢裡,他鼓起了無數次勇氣,可每次都是話到嘴邊夢醒了。

隱隱的,似乎腳步聲近了不少,這個地方再隱蔽,那些人也遲早會搜來。

範晉川走到鳳笙麵前,拉住她手,語速很快:“賢弟,我也不知何時對你起了那種齷蹉的心思,我多次想告訴你,卻難以啟齒。今日,可能就是最後的機會了,所以請原諒的我的孟浪,也還請你不要厭惡我的唐突。你放心,今日無論如何,我也會護你周全,等會你藏起來,我主動出去,抓到了我,想必他們不會……”

“等等。”鳳笙突然打斷他。

她側耳聽了聽外麵的動靜,轉頭看向範晉川,看得出她似乎下了什麼決定,臉色十分凝重。

從未有過的凝重,方鳳笙一直是談笑之間運籌帷幄,範晉川從沒有見她這樣過。他不太敢去看她的眼睛,怕在裡麵看到了嫌棄惡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有沒有遺憾?我的遺憾是還沒有給我爹翻案。”

“翻案?”範晉川一愣,抬起眼。

“對,翻案。我爹姓方名彥,我方家乃紹興一帶有名的師爺世家,我爹在沒死之前是前兩淮鹽運使周廣瑞的師爺。”

“兩淮鹽運使?周廣瑞?”

“數年前,本為山西按察使的周大人被調往兩淮鹽運司任鹽運使,初來乍到的他……”

鳳笙沒有任何隱瞞,將她所知道的都告訴了範晉川。

“我本是想打探消息,沒想到竟會與大人偶遇,獲知你是宋閣老的學生,又將前往泰州任縣令,我刻意去了你的身邊,美曰其名是給你做師爺,實則是潛伏在你身邊借機打探消息,另有意圖。”

範晉川整個人都懵了:“你說這一切都是你設計?”

鳳笙一笑:“一半巧合,一半有心。”

“那我們的計劃?也是……”

“是的,甚至今日兩淮亂成這樣,也是起源於我的私心,我背著你還乾了許多事,想讓兩淮亂。隻有兩淮亂了,你才可順勢而起,而我作為你最信賴倚重的人,自然也擁有了機會。待新政順利推行,為了掃清鹽政遺弊,聖上必然會授予你接管鹽運司,我就可借著機會弄清楚周大人一案真相到底如何。即使查不清真相,我手握重權,有一個算一個,隻要鹽運司裡貪贓枉法的,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是時,挖起蘿卜帶出泥,我不信背後那人能永遠不露馬腳。”

鳳笙一字一句,麵帶冷笑。

這樣的‘方賢弟’,也是範晉川從沒有見過的。

“所以,這樣的一個人,你還想犧牲自己救我?不會覺得不值得?”她冷冷地看著他。

“不,不是這樣!我的眼睛不會騙我,你對那些貧苦的百姓,對那些被壓榨的灶戶是憐憫的,雖然你不說,但你做了很多事,其實都是在改變他們的處境。你心中是有大義的,雖然你總是用貌似憤世嫉俗,看慣了的冷漠去麵對那些事情……”

鳳笙被範晉川氣笑了,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這裡歌詠。

“範晉川,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迂腐?我有些時候跟你說話,特彆的心累,你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幼童,天真無邪到讓人覺得可笑。其實我還騙了你很多事,知道嗎?”

“你還騙了我?”範晉川道,怔怔地看著她泛著冷光的瞳子。

鳳笙去了屏風後,從動靜來看,能看出她似乎在換衣裳。

就在範晉川剛升起疑惑,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本是一身男裝,竟眨眼之間變成了女裝。

“你……”

“是的,我是個女人。你眼中那種傷風敗俗、有違世俗的女人。”會這麼說是因為以前範晉川還任著縣令時,曾發生過一個案子,是個叔父狀告守灶女的案子。當時因為此案,鳳笙和範晉川發生了很大的分歧。

範晉川認為女子不該守灶,當遵循族裡的意思過繼,當然過繼之人可由守灶女自己挑,可不用聽從她叔父的,而她自己回歸正途嫁人生子。鳳笙卻一力堅持既然守灶女父母及她自己都是這麼決定,此事不該歸官府插手,宗族也不該擅自擦手旁人的家事。

俗話說,皇權不下縣,縣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

這種和宗族有關的事情,一般是鬨不到官府的,即使鬨到官府,也都打回去了。其實範晉川插手會管,已經很出乎人意料了,大抵是無法身同感受,他的處理方式更為保守一些。

可恰恰是這種保守變成了彆人的武器,借此來利用想吞並守灶女及一家的家財。

最後的結果是範晉川還是沒拗過鳳笙,此案按照鳳笙的意思判了,當時引起了很大熱議。範晉川確實說過傷風敗俗、有違世俗的字眼,卻並不是這種意思,隻是被鳳笙曲解了。

可現在範晉川顧不上被曲解,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一樁接一樁,但都沒有眼前這樁讓他震驚。

女子穿了身嫣紅色的長衫,大紅色的肚兜,下麵鬆鬆的係了條水綠色的裙子。這身衣裳並不是外衫,更接近寢衣的樣式。她長發披散了下來,攏在單薄的肩上,明明還是那個眉眼,卻一下子變得範晉川不敢認。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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