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1 / 2)

女師爺 假麵的盛宴 9679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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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想到始於建平三十年, 至建平三十一年止的朝野動蕩, 竟是由一個小小的文林郎拉開序幕。

起源不過是隨著新政的推行成功, 鹽運司衙門開始整頓兩淮鹽道。

對此,建平帝是樂見其成的。

朝中無人不知,若論世上最貪的那一批官, 除過鹽官不作他想。若不是這些鹽官貪腐,兩淮鹽道何至於衰敗至此, 雖如今新政改革, 效果喜人, 可其中人力物力耗費巨大。甚至於建平帝來說,改革新政,他承擔了難以想象的壓力,自然對這些官恨之入骨。

基於上麵是這種心態, 由鳳笙帶頭開始的整頓,進行的比想象中更為順利。

這件事是鳳笙自己獨攬過來的, 她把新政的種種後續事宜交給了範晉川, 自己接下最艱難的這一環。

起先範晉川根本不知其意, 隻當是方鳳笙嫌棄他不擅長此事,再加上兩人中間還有那麼件事,幾乎是鳳笙說什麼, 就是什麼。

可等事發之後, 他悔之晚矣。

鳳笙聯合了數家鹽商, 先以報效捐輸之名湊夠了五百萬兩白銀給朝廷, 彼時朝中正因緬國入侵大周疆域, 激起一場對戰熱議。其實這個問題早就在議,但因國庫空虛,一直按而不發。

雖兩淮鹽政改革,效果顯而易見,但籌集巨額軍費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大周曾對戰過一次緬國,因地勢原因,又因戰線拉得太長,功敗垂成。如果再開啟第二次戰爭,就再無停下的可能,如若後續軍費跟不上,等於前麵全部無用功,還可能麵臨大周國威儘喪的可能。

這是主和派的一群官員的言辭。

可建平帝卻是主戰派。他早已對緬國視為肉中刺,可惜礙於種種原因,一直未能達成,如今好不容易朝中風向是一麵倒的情況,卻又被最後一步給攔住了,所以揚州傳來的消息對他來說,無疑是久旱逢甘霖。

讓之龍顏大悅,不光準許了這幾家鹽商獲得在兩淮鹽區籌辦官鹽店的資格。還加封了鳳笙一個奉議大夫的散階,並允許其有督查兩淮鹽道之資格。

這等於是給鳳笙轉正了,以前她乾什麼事都得打著範晉川的旗子,才能插手兩淮鹽政之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有了這麼一道旨意,等於鳳笙擁有了獨立的資格。

也就是因為這個,她才能獨自攬下整頓兩淮鹽道衙門的事宜。

收到命令後,鳳笙便開始著手此事,不光把查曆年賬目的事搬到台麵上來,還開始協同鹽運使賀綸對涉嫌貪腐的官員進行刑拘問話。

一時間,兩淮震蕩。

其實都知道這件事遲早要來,不然明裡暗裡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反對新政推行,可真當事情降臨,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倉皇失措。

鳳笙比想象中更雷厲風行,人證物證俱在,又有曆年舊賬作為佐證,一時間許多官員紛紛落馬。

人證自然是那些鹽商,物證則是他們的賬本,不過即使知道也晚了,姓方的既然敢拿出來,這些鹽商又敢出麵作證,說明已經在建平帝麵前過了明路,這是陛下要收拾他們。

基於這種情況,涉事官員幾乎沒有人做困獸掙紮,但凡錦衣衛上門,都是宛如死狗一般,聽之任之讓人帶走自己。之後去了鹽運司衙門,也是知無不言,速速招供,也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甚至有許多人因為心虛,早早就做好準備,送走了妻兒,遣散下人,就等著讓錦衣衛的人上門。

這些事情為市井百姓所知,以前看到錦衣衛個個懼怕不已,現在則是拍手稱快,甚至有人編了童謠在市井流傳,讓人聞之莞爾。這倒是出乎了童百戶的意料,讓他不禁和鳳笙感歎,本是協助辦案,沒想到現在如此風光,反而對錦衣衛的名聲有所改善。

當然,這不過是表麵上,背地裡卻沒有這麼太平,隨著鳳笙越往下查牽連的官員越多,多少人狗急跳牆想殺人滅口。不過這口注定是滅不了,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局麵,隻能求上麵有人發話,而方鳳甫足夠識趣,知道什麼能查什麼人不能查。

這是官場的慣例,但凡是人總有派係,總會怕死。即使陛下想整頓兩淮,也不可能把所有官都撤了查辦,定會有人漏網。如今都在暗中祈禱自己就是這漏網之人,當然少不了走後門托路子求人庇護。

暗中打招呼之人眾多,打招呼的手段也是千奇百怪,不一一列舉。其中以範晉川那邊最多,不過範晉川倒是一直沒來找過鳳笙,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直到鹽運司同知魏統新落馬被抓,事情已到了烈火烹油之態。

賀綸又一次來找鳳笙,臉色十分凝重。

“你該收手了,此人背後是誰,你應該明白。這陣子咱們一直順風順水,是他們知曉螳臂擋車,棄卒保帥,可再這麼繼續下去,恐怕陛下都不會站在你這邊了。一旦他們群起而攻之,你將隻能淪為齏粉。”

賀綸說的鳳笙自然懂,可她恰恰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這陣子她每日隻睡兩個時辰,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和那些官員鬥智鬥勇,可她非但不疲累,反而有種亢奮的感覺。因為她知道離她的目標漸漸近了,現在她每走一步,就是在逼著對方出牌,直到對方無牌可出,一直藏身在後麵的大魚就出來了。

其實鳳笙本可不用如此激進,她還有更多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但那些辦法無不是要耗費數年甚至數十年。積累自己,直到自己力量足夠強大時,敵人就不可怕了,但這並不就代表一定會贏,因為你在積累的同時,彆人也在積累。

對方出生就是天潢貴胄,也許未來還是一國之君,也許這是她有生以來唯一的機會,她絕不會放過。

“你簡直是瘋了!”賀綸拂袖而去。

可下午他又來了,還是那麼的循循善誘,這次卻多了哀求。

“你還這麼年輕,何必如此較真,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是非黑白,水至清則無魚,眼看著你和子晉把新政推行下去,造福兩淮百姓和朝廷社稷,我作為其中一員,是很激動興奮的,我覺得自己找到了作為一個官的真諦。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的前途遠大,何必就跟這件事杠上了。”

鳳笙隻是微微一笑,道:“賀大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總得有人站出來。”

賀綸一愣:“沒聽過。”

“這是我爹說的,可惜當時我不在。”

鳳笙站起來去泡茶。

賀綸低著頭,本來昂揚七尺男兒,如今垮了肩,赧了麵。

“鳳甫老弟,我很抱歉這條路,我沒辦法陪你走下去了。如若隻是我一人,我定然陪你痛快一場,可我有嬌妻幼兒老母,還有賀氏一族幾百口人……”

鳳笙看向他。

其實連她都沒想到賀綸會是陪她拉開這場序幕的人,當初讓馬師爺點撥他,隻是為了不想讓他壞事,卻萬萬沒想到他變化如此之大。甚至頂著那麼大的壓力,卻一直在保她,這些日子賀家的大門多少人踏過,又是什麼人踏過,她多少知道點,他能做到這樣,已經出乎他的所料。

“賀大人不用羞愧,我懂。”

“可我……”

賀綸突然一聲悵笑,背過身:“再說下去,連我自己都覺得矯情了。罷,退縮了就是退縮了,又有什麼好遮掩羞愧惆悵的。鳳甫老弟,我祝你心想事成,名垂青史。”

賀綸離開了。

鳳笙看著他的背影良久,又回到書案後坐下。

她叫來了禹叔,把她身邊的人都叫了來。

這些人並不多,除過知春知秋,便是刀七那些人。知春知秋她沒有留,無論她們怎麼不願意,依舊讓禹叔將她們送走了。

待二人下去後,屋裡終於安靜下來。

鳳笙看著這些人,桌上放著一些銀子,之前她說過,想走的她絕不留,可以拿著銀子離開。

“少爺,我刀七是草莽出身,不懂什麼大道理,家裡就隻有這麼個婆娘。我和婆娘欠老禹幾條命,他既然奉你為主,你就是我主子。而且在這裡待著也還不錯,就不說什麼走不走的話了。”

“我跟我男人一樣的想法。”胡四娘笑著對鳳笙道。

“刀哥都不走了,我們自然也不走了,反正我們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

“拿了東家的銀子,就得替東家賣命,命還沒賣出去,走什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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